第108章(第2/4頁)

然而由於在前三十年的人生中都疏於實踐,他撒起嬌來——挺不熟練的。

“怎麽,你在微博出櫃了?”商陸邊說邊向床頭櫃摸手機。屏幕觸亮,柯嶼又改變主意了:“算了,是沒什麽好刷的。”他從商陸手裏抽走手機,“睡覺。”

商陸反倒不想放過他了:“有話可以直說。”

別扭勁兒被戳穿了,那股別扭也就蕩然無存了。柯嶼靜了會兒,“早年間吃藥,的確是因為抑郁症。”

“那時候剛入行,演什麽都很失敗,雖然面上沒什麽表示,心裏的焦慮也還是有的。公司有合作的診所,麥安言安排我去看了,是輕度抑郁。”

商陸便意識到,那天柯嶼也不算全然撒謊。

“後來呢?”

“剛開始吃藥不習慣,想吐。有次晚上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多吃了幾顆,”柯嶼輕描淡寫,略去了為什麽‘撐不下去’的細節,“閉起眼睛後,腦子裏就有了一點畫面。”

“第一次在片場吃,是真的走投無路了,NG了三天,一個網劇男主,演律師,庭審戲。死馬當活馬醫,吃了一把立刻見效,勉強過了。”

“作弊這種事會上癮,後來遇到難的戲就吃,那兩年完成的戲都不錯的,後來閾值高了,我也有意識的不去依賴它,當時在栗山劇組還只是個很小的配角,戲份不細,他也沒那麽多時間來教我,演技又回去了,觀眾說我越演越回去就是這個原因。”

“中間戒過。”

柯嶼肯定地重復:“中間戒過,因為抑郁症好了,戒斷反應很嚴重。”

“後來怎麽又吃回去了?”

“戒了大概有兩年,當男主和重要配角的機會越來越多,不吃藥演不了。”柯嶼頓了頓,“那天你罵我急功近利,我承認,那些角色我不想讓給別人,也不想浪費。民國劇裏的軍閥、學者演說家,警匪片裏的毒販,仙俠劇裏的什麽師尊,時裝劇裏的總裁,不是每個角色都能有時間、有條件讓我去真實體驗的。”

商陸軟化口吻:“也算是為藝術獻身。”

柯嶼仰起臉:“你是我男朋友,我想跟你訴苦,當我賣慘好了。你聽完,要是有一點心軟,就親我一下。”

商陸撫著他的臉,深深凝視,垂首吻住。

“我不是沒有努力過。”柯嶼再度開口,心口滯悶,重重地呼吸後才繼續,“工作外的時間幾乎都用來看電影。不像你拉片那麽快,一部九十分鐘的老電影我要花五個小時,看十幾遍,才能把一個角色的表演拆解好、記錄好,拆解了就是模仿,一邊投影,另一邊是落地鏡,對著鏡子邊看邊模仿,把一些典型的、細致的動作設計靠機械鍛煉變成肌肉記憶。”

商陸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一團濃黑,他的眼前瞬時演繹出柯嶼的表演畫面,他誇過柯嶼肢體控制精準,以為是他天賦,卻不知道每個動作都是成千上萬次的輸入。他要輸入那麽多,演戲時,倚靠劇本的解讀,他找到恰如其分的經驗,繼而將之從肌肉記憶中調動出來。

模仿性的演員其實很多,不同的是,他們看過一次便能在腦海中臨摹,如同將柯嶼那個對鏡對片的拙劣過程在腦內虛擬出來,而他不行,便只能靠反復練習來強調。

商陸反復回憶他以前的表演片段,難怪他表演的模式化很重。

“你是不是看了很多舞台劇表演?”

柯嶼呼吸一輕:“你怎麽知道?”

“舞台表演和電影表演是不同的。”商陸淡淡地說,“舞台表演需要放大,電影表演需要的是內在的生命,這句話是夏爾·迪蘭說的,你應該知道。”

柯嶼點點頭,辰野幫他報過一些表演培訓班,都是三大院校裏出來的名師和知名演員,他聽那些老師說過。

“舞台演員全身都在幕前,動作必須準確,必須能夠適應任何角色,中世紀的莊園大小姐和侍女都有各自的行、臥、站、立,他們必須準確地傳遞、放大。舞台劇演員的神情即使是第一排的觀眾也無法看清,但他必須保證從池座到包廂,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的觀眾都能明白他在快樂,還是不快樂。”

“所以台詞和肢體的準確、有力就很重要。”

“確實。電影表演不一樣。”商陸靜下,等柯嶼自己接話。

“電影表演……鏡頭景別決定了大部分時候,情感和情緒要從臉上的表露。控制表情和眼神就很重要。”

“是這樣,好的演員,眼神一定是有戲的,用最細微的臉上的變化,去傳遞情感、情緒和故事的變化。”

柯嶼客觀地說:“眼神戲模仿不了。”

“‘臉部狀況和表情是精神上的經驗。’”

“又是誰說的?”

“自己去查。”被柯嶼在被子低下踹了一下。商陸順時按住他,“別鬧——你攝入了大量的舞台劇表演經驗,好壞都有,現階段壞處比好處多,但是將來,好處又會蓋過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