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頁)

柯嶼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嫻熟地叼了一根進嘴裏,按亮火機的同時,他咬著煙含糊不清地說:“柯嶼。”

是粵語。

有人面露古怪。

有人眼掠詫異。

只有余長樂和商陸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情。

商陸坐在最前面,在他的左手邊,一名攝影師執掌著固定機位的鏡頭,右手邊則是監視器,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從中看到這個演員在鏡頭下的表現力和氛圍。

會這樣試戲的不多見,沒有燈光、道具的輔助,大部分表演在鏡頭下會顯得很怪,甚至有些尷尬,因而一般來說,試鏡時的鏡頭只為直拍記錄。

柯嶼從嘴邊夾走煙,輕撣了撣煙灰,在繚繞的煙霧中,他笑了笑,“好像有一些老熟人——聶總。”

聶錦華對他頷首。

“有段時間不見了,精神啊。”

他總說粵語,聶錦華北方來的,憑著一知半解的程度蹩腳回道:“比不上你。”

柯嶼目光一轉,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余老師。”

余長樂回:“好久不見。”

“余老師新年哪裏發財?”

余長樂笑了起來:“來根煙。”

柯嶼隔空拋給他一根,“怎麽,看我抽煙心癢?”

余長樂就只管笑,“哪裏有。”

柯嶼的目光終於轉到商陸臉上,自自然然地停留住:“商陸。”

聶錦華笑道:“是不是欺負他年紀小,連聲商導都不叫?”

柯嶼夾著煙的手一擺,抿著唇低頭笑著搖了搖頭,繼而又接過話題圓了場:“怎麽會,商導年輕有為,要是真的選了我,片場叫一百聲也不多,”他往前走了兩步,走下階梯,在第一排前停下,一手插兜,夾著煙的手垂在身側扶住了座椅邊緣,“就怕商導到時候嫌我煩。”

商陸一勾唇,回得冷峻,讓人不辨親疏:“不嫌煩。”

他這一套動作都那麽從容,從容而嫻熟,行雲流水的,有種在江湖裏遊刃有余的感覺。

到這時候,其他人終於陸陸續續地明白過來,柯嶼從進門開始,就已經是葉森了。

余長樂主動cue流程,“你以前跟商導合作過一次,什麽感覺?”

“我對商導什麽感覺不重要,他對我什麽感覺,才最重要。”柯嶼傾下身子,視線與商陸齊平,彎起一側唇:“我說得對嗎,導演?”

“我看你對他感覺好得很。”余長樂吞雲吐霧,“你多少年沒試過鏡了?這次肯從頭走流程,果然是我們商導面子大。”

內娛影視圈的生態很怪。

許多演員到了一定咖位,已經不願意再試戲。有的演員幹脆直言,不試鏡,馬上簽約,試鏡就再議。理由怪異但充沛:演了這麽多戲還要試戲,是對我演技的質疑還是過去作品的懷疑?

這種地位的演員怎麽會怕比下去?思來想去,大概是尊嚴已經高到去試一次鏡就覺得被冒犯的程度了。

這樣的“耍大牌”成為一套默認的遊戲規則,越是咖位大,越是只需要在家裏等戲找上門——除非碰上驚天大餅或栗山那樣德高望重又嚴厲的導演。

柯嶼不知道余長樂這句話是只針對他,還是跟鐘屏之流都提過一遍。他輕描淡寫地笑:“豈止是我一個人對他感覺好?余老師看了快一個月,是不是眼都快挑花了?”

余長樂便不再客氣,出了第一道題。

卻不是劇本上的題。

是一場即興。要知道以前的澳門賭場外圍,到處都遊蕩著站街女、伴遊和混混疊碼仔。最亮眼的當然是站街女,一應的短裙挎包,塗著鮮亮的口紅,眼神中都帶著塗了蜜藥的鉤子。站街女和賭徒、疊碼仔之間的風月故事,一本故事會都寫不完,余長樂便要他演一段跟站街女的互動。

可是現場是沒有搭戲的女演員的。這是除了考察鏡頭氛圍感外,商陸試戲風格的第二層怪。

通常的試鏡,在自我展示外還會有一層“火花測試”。片方會讓兩個或兩個以上角色的試鏡演員一起演一場對手戲,這樣可以觀察出角色之間是否能碰撞出火花。

但在商陸這裏,是沒有對手戲演員的,也沒有助演。

是不是演葉森?什麽情況下碰到的站街女?聊了什麽?需要柯嶼自己去設計。這是想象層面的東西,柯嶼腦中空白一片,像提筆時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壓著深呼吸,不動聲色地與商陸視線相觸。

商陸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站街女而已……他都差點被賣去泰國了,新葡京老葡京金沙威尼斯人英皇銀河,他哪一家沒有被梅忠良逼著逛過?

厚厚的一本接一本的筆記本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記錄、總結、背誦,頁角被翻卷邊了、紙被翻破了、封面被磨毛了,那些浩如煙海的素材成為字、成為畫,在長久的背誦模仿鍛煉中成為下意識、成為肌肉記憶,存入了他無可救藥漆黑一片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