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見公主

場面有點失控,以顧青為中心,周圍幾桌全都笑得不可抑制,連身旁作陪的舞伎也在以袖掩嘴偷笑,然後羞紅著臉紛紛瞪向顧青,那眼神分明像看一個小流氓。

顏真卿邊笑邊咳,胡須上沾滿了酒漬,杜甫笑得顧不上低調,在一堆權貴賓客中毫無顧忌地放聲長笑,李泌更是笑得沒個樣子,債主死了都沒這麽高興過。

顧青無奈地獨自斟酒端杯,這群人太不正經了,很正常的幾句話居然都能開車,大唐的文化風氣難道已走向三俗了?

“顧賢弟,哈哈哈,顧賢弟真是妙人,摩詰居士若知他的重陽詩被顧賢弟如此解讀,必引賢弟為知己……”李泌左顧右盼,道:“不知摩詰居士今日可在,須著人請他來此,與顧賢弟結識一番,知己之論,可比高山流水,當浮一大白。”

顧青急忙拉住他,苦笑道:“李兄不必如此,剛才的話不過是笑談,李兄莫再說了,否則愚弟會得罪摩詰居士的。”

李泌笑道:“摩詰居士亦是心性灑脫之人,不會計較的,罷了,賢弟若不願那便算了,改日有機會當與你二人引薦。”

無意中開了一句車後,顧青周圍的幾桌賓客間氣氛漸漸融洽起來,不像別的權貴那樣努力端著禮儀,顧青這幾桌賓客純粹是將太子設宴當成了文人聚會的風雅之事,談論詩詞歌賦愈見熱烈,後來話題漸漸變了味兒,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不,風花雪月。

男人說起風花雪月的表情從古至今都是一個模樣,猥瑣得意且充滿了優越感,這種優越感的本質出於見識閱歷的不對等,比如某某青樓的某位花魁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吹得一嘴好嗩呐,床笫之事是走技術流的,你睡過嗎?啊,連她都沒睡過,尊駕何來資格與我等談論風花雪月?

優越感大抵便是這樣產生的,以床笫之事為談資籌碼,鄙夷別人見識淺薄的同時,充分享受大家艷羨的目光,虛榮心於是得到極大的滿足。

顧青沒再說話了。

詩詞歌賦他不敢再談,他害怕自己的正經話又被別人當成了開車。

他更不敢談論風花雪月,因為他確實沒資格,兩世童男的身份只有在男人紮堆開黃腔的時候才會感到深深的羞恥,獨自默默飲酒的同時,顧青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找個時間讓郝東來帶自己去一趟青樓,目的便是結束自己的童男身份,兩輩子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守身如玉倒是為了哪般?難道等朝廷給自己立一塊貞節牌坊嗎?

節操都略有欠缺,要貞操何用?

登高台上,權貴朝臣們等了一個時辰左右,宦官才拎著拂塵尖聲宣布太子殿下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朝主位行禮,沒多久,一身明黃冠冕的東宮太子李亨在宦官宮女們的簇擁下緩緩走到主位坐下。

李亨跪坐下來後,笑著讓大家免禮。

李亨這位太子已四十歲了,被冊立太子十幾年,一直眼巴巴等著親爹李隆基龍禦歸天,可惜李隆基命太硬,每日與楊貴妃恩愛無比,沉迷於酒色,身子卻不見什麽大毛病,反而精神愈見矍鑠,絲毫看不出任何蹬腿的跡象。

李亨這個太子越當越灰心,他絕望地發現,如果不馬上戒酒戒色的話,自己很可能活不過親爹。

李隆基心性涼薄,在李亨前面,他已經廢掉一位太子,逼死了三位皇子,李亨早已看清了父皇涼薄殘忍的心性,當太子這十幾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凡事只有一個字,“忍”。

忍無可忍繼續忍,這個策略不僅為李亨掙得一條生路,更保住了自己太子的位置。他深知李隆基心態扭曲,喜歡看到下面的臣子活得戰戰兢兢,於是李亨便做出戰戰兢兢的樣子,當年面對右相李林甫黨羽的狂轟濫炸,李亨也是老老實實縮著頭一聲不吭,最後是李隆基看不順眼了,出面制衡阻止,李林甫才放緩了對太子的攻擊。

不得不說,知父莫若子,李亨大抵是早已熟知了父皇的性格,才選擇了最正確的一種應對方式。朝堂不可能消除黨系,而東宮黨系是歷朝歷代必須存在的一股勢力,李隆基雖對東宮有提防之心,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太子這股勢力在朝堂消失,若太子出現頹然之勢,李隆基一定會加恩扶持,讓這股勢力重新煥發活力。

事實上,李隆基確實是這麽做的。

如履薄冰十幾年,直到近日李隆基忽然出手打壓相權,李亨敏感地察覺到朝堂風向不對了,這些年李林甫敢公然一次次打壓東宮,實際上是在李隆基的默許之下的,否則一個宰相哪裏來的膽子敢跟大唐儲君過不去?

是李隆基擔心太子羽翼太豐滿,這才默許李林甫對東宮的所作所為。可是近日李隆基打壓相權,是不是意味著李隆基已感到自己年邁垂垂,必須要扶持東宮豐滿羽翼了?權力欲望再大,終究敵不過天命壽數,再如何不情願,東宮還是要扶持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