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4/6頁)

心緒急劇起伏之下,沈寒春狠狠地把手裏的東西擲到了地上。

菜刀“哐啷”一聲落地的同時,一道童聲在她背後響起。

“你扔我娘的東西?”

“我手滑了。”沈寒春呼吸幾下,忍住怒氣轉身。

等到看清背後站著的人,她膝頭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大熙朝的烈帝,是每個宮人都敬畏如神明的存在。

他十二歲才被迎回宮裏,初時被封為烈王,在宮中活動了不過三年,闔宮上下都對這位在外過了十來年的大皇子心悅誠服。

他十五歲那年,被正元帝封作太子,親自掛帥出征,將前朝廢帝斬於刀下、挫骨揚灰不算,更把前朝萬余人舊部悉數處死。

如此酷烈手段,曾招致滿朝文武的不滿,上書要求正元帝另立儲君,還有說話格外難聽的,說烈太子如此心性,怎麽可能是宅心仁厚的正元帝的子嗣?

那真是誅心之言,直接懷疑起烈太子的出身了。

無奈正元帝並不聽那些,且他子嗣不豐,除烈太子之外,只另有二子。

二皇子體弱多病,三皇子不學無術,正元帝又獨喜他,力排眾議,並不把其他人作為儲君備選。

好在此事過後,這位烈太子沒再展現過任何暴戾的一面,朝臣們又確實信服於他,便不再有人勸諫正元帝另立太子。

又過三年,正元帝征戰多年的傷痛發作出來,便傳位於他。

十八歲的烈太子即位,成了烈帝。

他用了兩年時間便坐穩了皇位,羽翼豐滿之後,便開始清算舊賬。

天下人這才知道這位烈帝昔日藹然可親的性格全然是偽裝,真實的他,就是斬殺廢帝和前朝余孽時、睚眥必報的酷烈性情。

昔日勸諫過正元帝廢太子的臣子被他一一發落,輕則貶謫,重則罷官流放,那個懷疑他出身的文官,後頭更是讓他拔了舌頭……

但是他也有手腕,與他不對付的,他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但也不會牽連對方的家眷。沒有違逆過他的,他賞罰分明,堪稱一位明君。

後頭他提拔了一批寒門學子,將剛建國沒多久、還百廢待興的新朝治理得不輸於前朝最鼎盛風光之時。

這樣一個睚眥必報卻又有雷霆手段的君主,上至宮廷,下至朝堂,就沒有不畏懼敬重的。

也有不少臣子在犯了他的忌諱後,以年紀老邁、心智昏聵和烈帝乞求原諒。

他就畫出自己幼時的畫像,一幅幅展現在人前,又輕蔑笑道:“朕少時流落在外,與狗爭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老大人與朕比慘,怕是比不過。”

自那些畫像展出後,再沒人敢以博取同情的方式來和他求情。

眼前的孩子,看著約莫五六歲,長得還不是很像正元帝,也比烈帝給自己畫的、五歲時的畫像看著豐腴圓潤一些,但整體輪廓完全一致,眼下還有一點黑痣,沈寒春絕不會認錯!

她在宮裏待過一輩子,對烈帝的敬畏已經刻到了骨子裏。

跪下後她汗出如漿,抖如篩糠。

顧野歪了歪頭,嘟囔道:“你也是奇怪,掉了東西撿起來不就好了。跪什麽呢?”

沈寒春一下夢回上輩子,她因為心喜武青意,不想在宮中待一輩子,就上下疏通打點,想早日離開宮廷。

沒成想她這樣在宮廷中螻蟻一般的人物,卻讓烈帝發現了她的意圖,讓人把她傳到身前,一邊看奏折一邊隨口道:“你也奇怪,你既不想在宮中任職,求到朕跟前來不就好了,上下賄賂做什麽呢?”

沈寒春這才知道烈帝彼時正在徹查宮闈中行賄瀆職的事兒。

當時她聽到這樣的話,還當烈帝會賞賜她一個恩典,放她出宮。

沒想到他下一句就是,“你是追隨太上皇有功之人,既你不想在宮中,便去別院服侍太上皇也是一樣。”

從那之後,沈寒春從宮廷醫女,成了別院的醫女。

雖同樣是醫女,但地位卻是一落千丈,太上皇得病那也是看禦醫,並不用她這野路子出身的醫女。

尤其是她被烈帝貶謫離宮,別院的宮人看人下菜碟,越發苛待她,以至於她還沒有熬到四十歲,就得了不治之症。

“喂,我在和你說話。”顧野有些煩躁地搔了搔頭。

這人也太奇怪了,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透過他看別人。

他倒是不介意她跪著,跪壞了也和他沒關系。可是他娘心很軟的,要是讓她看見了,肯定會以為他在欺負人。

沈寒春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顧野趕緊站起身,和身邊的下人道:“你們都看到了,和我無關。”

有下人作證,旁人總不會和他娘告狀吧!

下人們只知道還有位小少爺沒回來,倒並不很清楚他具體的身份,但沈寒春確實是自己暈的,顧野除了和她搭了兩句話什麽都沒做,立刻紛紛應和道:“和小少爺無關,是春姑娘自己暈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