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第3/4頁)

怡妃在邊上抱著胳膊感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後宮也是一樣。如今老姑奶奶當權,貴妃原該像喪家之犬一樣,豈料人家開恩讓她協理,怪道她感激人家祖宗十八代呢。”

兩個人在夾道裏慢慢走著,這會兒暑氣全消了,已經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看著那勾頭瓦當、彩畫紅墻,別有一種繁榮熱鬧的氣象。

這廂正要往禦花園去,後面急急有腳步聲趕上來,是翊坤宮的太監福子。到了跟前垂袖打一千兒,說才剛永壽宮傳話出來,純皇貴妃有令兒,讓恭妃娘娘幫著料理明兒寶華殿佛事。

恭妃站住腳,沉默了下才說知道了,擺手打發福子回去。

怡妃倒笑起來,“瞧瞧,才說完貴妃,好差事就輪著您了。”

恭妃哼笑了一聲,“好大的譜兒,才晉了位分,就忙著指派你指派他起來。”

“那也是沒轍,誰讓人家這會子掌權了呢。”怡妃嘆了口氣說,“咱們這位皇貴妃啊,還不似裕貴妃,辦事兒講究,未必給人留縫,您自己多加小心些吧。”

恭妃挪動著步子,倒是忽然跳出三界,替怡妃叫起屈來,“照說您是太後娘家人,太後也沒個扶植外人,不擡舉您的道理。果真是老姑奶奶手段高,哄得老太太高興,一心向著她,反把您拋到後腦勺去了。”

怡妃聽罷瞥了她一眼,“咱們啊,一向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揭誰的短。左不過不犯事兒,別落得和妃那個下場,就是燒了高香了。”

這話撂下,大家都刹了性子。可不嘛,進宮到如今,大家都短暫享受過萬歲爺的溫存,可誰又敢說自己切切實實承過寵?就算沒有老姑奶奶,她們也過著差不多的日子,其實有什麽可叫板的呢,不過自己和自己較勁罷了。

後來花園子是沒逛成,恭妃既然受了命,就得操辦寶華殿的佛事,和怡妃分了道兒,拐到春華門夾道去了。

銀朱替頤行梳頭,讓那一綹長發在掌心舒展垂墜,覷著鏡子裏的人道:“主兒讓恭妃料理寶華殿的事,想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奴才還記得,早前她和怡妃唱大戲,借著那塊檀香木,把咱們抓到貴妃宮裏問罪。如今您瞧在怡妃是太後娘家人的份兒上,沒有為難怡妃,倒是要拿恭妃來作作筏子,是不是這個道理?”

頤行聽了一樂,“可不,看來你和我一樣記仇。不過我倒不是要拿她作筏子,她事兒辦得妥帖,也沒誰刻意為難她。可要是辦得不妥帖,那也怨不得我呀,敲打兩句,總是免不了的。”

這就是一朝登了高枝兒,難免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第二天的佛事,無外乎大家跟著太後一道祈福還願。寶華殿兩側趺坐著雍和宮請來的高僧喇嘛,嗡嗡的梵聲中,大夥兒反復叩首長跪,這一跪,一輪就是小半個時辰。

太後和眾多太妃太嬪們因信佛,對佛事滿懷敬畏之心,但對於眾多年輕的嬪妃們來說,長時間的跪拜讓她們腰酸背痛有些不耐煩。到了午時修整的時候,三三兩兩散出佛堂,退到左右便殿裏暫歇,這時候尚可以好好吃上一頓齋飯,再松散松散筋骨。

便殿裏的膳桌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膳房的侍膳太監開始往殿內運菜。銀朱攙扶頤行坐下,她習慣性地彎腰壓住胸前的十八子手串,這回卻按了個空。

低頭一看,手串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也想不起丟在哪兒了,喃喃說:“這可好,不多東西就罷了,怎麽還少了!”

這話是有心說給那三妃聽的,到底不是蠢人,臉上頓時都訕訕起來。

銀朱在便殿內外著了一圈,沒見手串的蹤跡,便道:“想是落在佛堂裏了,主兒稍待,奴才過去找找。”

頤行頷首,她忙提袍邁出去,一路順著來時軌跡尋找。一直找進殿裏,正巧看見一個穿著偏衫的喇嘛站在供桌旁,手裏捏著那個手串。

佛前香煙裊裊,油蠟燃燒,發出濃重的香油味,大喇嘛長身玉立,把這佛堂襯得莊嚴如廟宇。銀朱站在檻內斜望過去,摘了佛帽的喇嘛有顆形狀美好的圓腦袋,青白的頭發茬幹凈利落,不像有些人,後腦勺的頭發能長到脖子上去。這種脖頸間界限分明的線條,照著老輩兒裏的說法,是個享清福的腦袋。

銀朱對得道高僧一向懷有敬意,合著雙手說阿彌陀佛,“大師,這手串是我們皇貴妃的,多謝大師拾得,物歸原主。”

那喇嘛聞言,轉身把手串交到她手上,復合什向她行了個佛禮。

銀朱接了手串正要走,忽然聽見他“咦”了一聲,不由頓住腳回望過去,這才看清他的臉,竟是上回賜她平安棍的那位喇嘛。

也就是這喇嘛,被他們冤枉成她的奸夫,差點害她丟了小命,名字好像叫江白嘉措吧!

銀朱又合起了雙掌,“您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