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葫蘆捏成瓢。)(第3/4頁)

大熱的天,生生被嚇出一身冷汗來,頤行哆嗦了下,“這處院落瞧著有點兒怪,咱們快回去吧。”

回到一片雲,和含珍說起剛才的見聞,含珍思量了下道:“想是先帝爺後宮的人吧!我早前聽說,先帝爺的嬪妃們不光在紫禁城,也有養在熱河行宮的。當然那些都是不得寵的,位分又低,年月一長就被人遺忘了。先帝駕崩後,皇上曾下過恩旨,願意離開的賞以重金,不願離開的仍舊留在行宮頤養天年。主兒看見的,應當就是無處可去的人吧,在行宮守了幾十年,家裏人早不願意收留她們了,如今沒名沒分的,就圖口飯吃,也怪可憐的。”

頤行恍然,才知道這行宮裏除了前來消夏的貴人們,還住著這麽一群身份尷尬的苦人兒。怪道太後說聽見哭聲呢,沒準兒就是她們在感慨人生際遇吧!也正因為這個,她愈發地牽掛知願,養在行宮裏的女人們尚且如此,一位被發往古刹修行的落魄廢後,又會是怎樣令人不忍卒讀的滿身苦難呢。

長嘆了口氣,定定神,她問含珍:“今天的金錁子送過去了嗎?”

含珍說是,“才剛已經送到總管手上了。”

“那牌子呢?”

因為這回隨行的嬪妃都環居在如意洲,用不著再像養心殿圍房裏點卯那樣,敬事房照舊遞膳牌,皇上翻了誰的牌子,誰上延薰山館西配殿侍寢就是了。

不必坐班,就不知道禦前的情況,頤行在其位,總要謀其政,雖說萬歲爺早就向她表明過不會翻別人牌子,但適度關心一下總是應當的。

含珍不愧是她跟前最得力的心腹,辦事一向妥帖,只要問她,她沒有答不上來的,“奴才先前已經替主兒打探過了,今晚上萬歲爺還是叫去。”

頤行站在地心兒想了想,進屋子裏翻找出了她做的葫蘆活計來。托在手心打量,針腳確實算得上細密,這是一路上忍著顛簸趕出來的,手藝不能和內務府正經繡娘比,但相較於她以往的戰績,已經好得萬裏挑一了。

仔細撫撫,瞧瞧上頭的對眼兒撲棱蛾子,長得圓頭圓腦多喜興,皇上看了都不好意思挑她錯處。

於是滿心歡喜合在掌心,快步過了小跨院。一片雲和延薰山館至多隔了十來丈距離,比永壽宮到養心殿還近些呢。可就是那麽趕巧,一腳踏出跨院的小門,便見滿福正躬著身子迎人進去。廊下抱柱擋住了那人身影,只看見一片飄飄的袍角一閃,人便進了正殿。

她有些猶豫了,捏著活計站在院門前,進退不得。

含珍最是體人意兒,輕聲道:“主兒且站一站,奴才找人打聽去,可是臨時又翻了哪位小主的牌子。”說話兒快步趕往前殿。

頤行便在一盞宮燈底下孤零零站著等信兒,不知怎麽回事,心裏慢慢翻湧起細碎的酸澀,那種惆悵的心境,像說好了踏青又不能成行,充滿了委屈和失落。

復低頭瞧瞧手裏活計,這回看上去怎麽又欠缺了呢,針腳不夠紮實,撲棱蛾子的膀花也不那麽美觀,宇文那麽挑剔的性子,沒準兒又要奚落她了。

要不然還是藏起來吧,下回問起就說忘了,沒做,他也不能怎麽樣……

老姑奶奶愁腸百結,葫蘆活計被她揉捏著,都快捏成瓢的時候,擡眼見懷恩和含珍一塊兒過來了。

懷恩到跟前打了個千兒,說給娘娘請安,“主子爺先前還在念著您呢,說想去您的一片雲瞧您來著,可巧正要走,和妃娘娘求見,說有要事回稟,主子爺沒法兒,只好先召見她。”邊說邊回身比了比,“要不您上西邊涼亭子裏等會兒,料著和妃娘娘不會停留多久的,等她一走,奴才就替您通傳。”

“要是和妃不走了呢?”頤行打趣,心裏還是莫名負氣,只是不能上臉,便笑了笑道,“算了,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兒,明兒得空再來向萬歲爺請安吧。”

懷恩卻有些著急,垂著袖子說:“小主兒來都來了,何必白跑一趟。還是略等會子吧,嬪妃求見萬歲爺,一向都是幾句話的工夫……”

可老姑奶奶還是搖頭,“怪悶的,外頭蚊蟲又多,我就不等了,您也不必向禦前回稟。”說著招呼含珍,“咱回吧。”

含珍道是,上來攙著她原路穿過小跨院,懷恩只得目送她們的背影漸漸走遠。

說是不讓通傳皇上,可這種消息誰敢昧下啊,這當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懶說這一句,明兒禦前總管就該換人了。

太監慣會看人下菜碟兒,他們也一樣。於是快步到了前殿,柿子正在次間門前站班兒呢,低垂著眉眼一副快要入定的樣子。懷恩拿手裏拂塵抽打了他一下,他忙擡起眼來,邁著那兩條長腿鶴行到西次間前,壓聲咬耳朵說:“和主兒跟中了邪似的,進來說了一車怪話,提起先帝爺早前留在熱河的一位常在,說那常在知道好些老輩兒裏的內情,托和主兒傳話,求見萬歲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