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晚過後,您能賞我一個浴)

頤行結結巴巴,“我……我……我……”

爺們兒臉皮厚,可真敢問啊。這也是對她數度語言摧殘的反抗,因此耍起了橫──“既然你這麽執著,朕就成全了你”。

可頤行審視了一回自己的內心,她除了想邀寵,真沒有侍寢的意思。

當然成為了天子後宮,最首要的就是開枝散葉嘛,這些她都知道,也不是沒有準備。然而真到了這裉節兒上,她忽然覺得不大合適了,自己雖比他小了六歲,可輩分兒大著呢,這小小子兒想臨幸她,真不怕有違人倫啊。

她無措地擦掉了鼻尖上的熱汗,艱難地看了他一眼道:“萬歲爺宣奴才來,不是為了訓誡嗎。好好的,中途換成了侍寢,那傳出去多不好聽,奴才丟不起這個人。”

皇帝聽了只想仰天大笑。侍寢是後宮嬪妃唯一孜孜追求的東西,她今兒要是上了龍床,明兒別人瞧她的眼光就不一樣。她果然還是個四六不懂的小丫頭子,這會兒沒有順杆爬,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你的意思是不想侍寢?既然晉了位,哪有不侍寢的道理?讓你空占個位分,讓內務府養活一個閑人?”

皇帝嘴上畢竟還是得占上風的,就算他自己也沒想明白,沒準備好,但讓她懂得該盡的義務,也是必須的。

頤行呢,有種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好像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推脫的道理了。皇帝罔顧禮法只想實行權力,當然不是不可以。自己走到這份兒上,一切都得向前看,得沖著撈人腳踏實地地奮鬥。

反正早晚有這一遭兒,頤行甩了甩頭發,意外地沒甩動起大辮子來,心裏一陣空虛。空虛過後便鼓足了勁兒,四下看了看道:“要不奴才找個地兒先沐浴?”順帶便地,提了提自己寢宮環境的艱苦,“奴才那住處,連個沐浴的桶都沒有,原想著不會被主子翻牌子的,所以也顧不上擦洗。這會兒……”她刻意地撐起兩臂,來回扯動了一下背後衣裳,“這會兒身上全是汗來著。奴才這就找懷恩總管去,讓他給奴才現預備起來,皇上等我一會兒。”

她說話要走,皇帝心頭倒一驚,心道她不會當真了吧?今晚上就打算霸王硬上弓?那她先頭那股子推三阻四的做派全是假的?是為了引他較勁,才刻意這麽說的?

“等等……”皇帝心頭有些不悅,“你這麽邋遢,就上圍房等翻牌子?這是對朕的不恭。”

頤行說:“奴才不是有意不恭,實在是我宮裏頭沒有浴桶,沒有胰子,沒有熱水……什麽也沒有,這才有負聖恩的。今晚過後,您能賞我一個浴桶嗎?往後我再上圍房裏來,一定收拾得幹幹凈凈的,以備萬歲垂青。”

真是……好出息啊!侍一回寢,就想要一個浴桶,那等她爬上皇貴妃位,宮裏的東西該裝不下了。

但答應位分低,所用的份例委實有限,她是錦衣玉食作養出來的,這些必備的東西都沒有,更別提擦身的香粉了,難怪她站在地心直流汗,皇帝看著她,看出了一副造作包裹下的可憐相。

“來人!”他喚了一聲。

門外的懷恩立刻蝦著腰,邁進了次間,“聽萬歲爺示下。”

皇帝蹙著眉,拿手隨意一指那個愣頭愣腦的人,“下令內務府,給猗蘭館送全套的浴具,另給她置辦兩身夏衣。”

懷恩道“”,立刻卻行退出次間,上外頭傳令去了。

頤行卻很意外,沒想到還沒侍寢,浴桶就有著落了,不光洗漱不用發愁,還另賞了兩套衣裳。她忽然感動得鼻子發酸,暗道小時候不打不相識,原來皇上並不是那麽睚眥必報的人啊。

“您還打聽過奴才住在哪兒……”她感恩不已,“儲秀宮裏頭好幾處屋子呢,您怎麽知道我住在猗蘭館?”

皇帝怔了下,發現這事兒弄得不好要穿幫。

他上回去瞧她,是以夏太醫的身份,腦子裏存著的見聞也都是夏太醫的,怎麽這麽不小心,脫口就說出來了呢。

現在只好盡力補救了,皇帝東拉西扯起來,“是貴妃昨兒來回事,說起懋嬪把你安置在猗蘭館,朕聽過就記下了。今兒侍寢……還是算了吧,改日……等你把自己刷洗幹凈再說,別弄臟了朕的龍床。”

說真的,到頭來臨陣退縮的是他。

明明帝王臨幸後宮,是最簡單不過的,不需要太多的感情,吹了燈唯剩男人女人那點事,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瞬間歡愉和傳宗接代罷了。可不知為什麽,面對她時他卻做不出那些事來了,究竟是因為小時候受到了她的驚嚇,還是果真看重所謂的輩分,他也說不清楚。

瞧瞧她,十六歲的女孩子,鮮活得像花一樣。雖然為晉位動了很多心思,但他並不覺得她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好,比如剛才那些酸倒了牙的話和動作,都是她有心機的表現。她有心機不要緊,只要自己比她更能掌控大局,更能掌控她就行了。然而臨幸的事兒,他覺得還是再緩一緩為妙,不為旁的,只為他現在也不敢確定,究竟坦誠相見後,自己能不能做到雄風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