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把夏太醫給忘了。)(第2/3頁)

皇帝的視線微微一漾,沒應懷恩的話。

懷恩輕舒了口氣,在禦前當差就是這樣,盼著每天都順順當當,這全賴皇帝的心境平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慣是他們處事的手段,就是滿福年輕氣盛,有時候沒有眼力勁兒,但終究是自己帶出來的徒弟,只好處處替他周全。

細琢磨,皇恩浩蕩,事主竟謝錯了人,這事兒確實不厚道。好在皇上沒顯得不高興,懷恩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隔了一盞茶工夫,皇帝忽然說了句:“她把夏太醫給忘了。”

懷恩舌根一陣發麻,大抵皇上反應的時間越長,事態就越嚴重,這種雞零狗碎的事兒讓萬歲爺上心了,可不是什麽好預兆。

是啊,怎麽能把夏太醫忘了呢,她能重回尚儀局,不全賴夏太醫治好了吳尚儀的幹閨女嗎。得了好藥,頭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巖松蔭,姑娘的心也忒偏了。

懷恩結結巴巴說:“想……想是因為宮值裏頭事忙,她料夏太醫不得閑吧。”

皇帝又沉默下來,半晌嘆息著搖了搖頭,“但願朕沒有看錯人。”

挑蠱蟲,最有趣的就是看她反殺,但也得這蟲子資質好才行。

皇帝闔上了書,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半崴著身子對懷恩道:“你見過她小時候的模樣,再看看現在……雖說女大十八變,但朕看,她好像沒有變得更機靈。”

其實這完全是皇帝的偏見,尚家老姑奶奶的機靈是隨她心情調節的,因為自小就活得隨性,她大多時候造次,但精明起來,能懟人一個窟窿眼兒。

懷恩的聲線變得悠遠,“猶記得當初跟著老皇爺下江南,老姑奶奶就像個村霸王,一頭稀稀拉拉的黃毛,臉盤子倒長得很齊全。”

說起頤行的黃毛,懷恩悵然笑了笑,她小時候頭發真不多,接駕的時候為了顯得端莊,她家老太太給她弄了一窩假發頂在腦門上,上頭黑下頭黃,看上去像戴了頂帽子似的,處處透出滑稽。她有一雙大眼睛,使壞的時候眼珠子骨碌碌亂轉,“恪幣簧打前戰,就說明後頭有混話了。

不過天長日久,當年的小丫頭子長成了如今模樣,那大辮子像天上掉下來的,忽然養得又粗又亮。光看外在,後宮主兒不配和她談漂亮,那天萬壽節大宴上懷恩瞧見她了,當時看她謹小慎微跪地磕頭,別說萬歲爺,就連他也覺得莫名心酸。

到底還是沾了小時候的光啊,皇上想給後宮緊緊弦兒,給了她一個別人得不到的機會。當然一方面是想栽培她為己所用,可她要是爛泥糊不上墻,被後宮主兒鬥趴下了,也算報了小時候的一箭之仇。

但懷恩也有想不明白的時候,他問皇上:“主子爺,何不幹脆把她召進養心殿來,主子的想頭兒和她說一說,她心裏就敞亮了。”

皇帝聽完,牽了牽唇角,那稍縱即逝的神情,似乎有些像冷笑。

“不浴血奮戰,怎麽站在塔尖上?賞個位分還不容易,要緊是她拿了位分也不知怎麽用,不和那些六宮嬪妃一樣麽。”皇帝的手擱在膝頭上,慢慢地擊節,“尚家才廢了一位皇後,她得自己掙臉。朕不缺寵妃,也沒心腸扶植尚家往日的榮光,只要她自己有能耐,大有她施展拳腳的地方。不過朕瞧她那絲縷,且得好好順一順,受點磨難才能成事。”

懷恩一疊聲說是,這麽看來萬歲爺寬宏大量,總不至於為這點子小事犯嘀咕了。

恰好這時柿子在門上通傳,說景陽宮愉嬪娘娘求見。嬪妃們大多出身良好,皇帝和後宮打交道,也如兩國邦交一樣處處透著大國典範式的客套。

“讓她進來吧。”皇帝整了整神色,端正地坐在南炕上。

愉嬪裊裊婷婷進了次間,含笑蹲個福道:“主子爺,今年頭一期的鮮桃兒采摘了,奴才命人做了桃羹,小廚房又炸了一盤玉春棒,來給萬歲爺嘗嘗鮮。”

皇帝什麽沒見過,什麽又沒吃過,對於嬪妃們殷情的敬獻常覺得小兒科,但也絕不當面掃臉,總給予最領情的反饋。

“外頭下著大雨,你身上不好,何必走在雨裏。朕才剛用過午膳,你不必大老遠送過來。”邊說邊指了指下首杌子,“坐吧。朕記得貴妃愛吃桃羹,可打發人給她送去一份?”

愉嬪笑道:“自然有的,奴才出門的時候就吩咐人往永和宮去了,主子爺這裏我親自送,一則怕底下人辦事不周到,二則我也許久沒好好和主子說上話兒了,特來瞧瞧主子。”

皇帝心裏雖不耐煩,但面上還是過得去的,啜了口茶道:“朕一應都好,只是近來政務繁忙,實在騰不出空來。你今兒來,還有旁的事嗎?朕記得你有個表妹進了宮,倘或你願意和她做伴,去請了貴妃示下,讓她搬進你宮裏吧。”

一位帝王,心思能細膩到這種程度,還願意顧念妃嬪們的情感需求,實在是讓人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愉嬪說不,“多謝萬歲爺恩典,她在康嬪宮裏挺好的,到我跟前,我難免護著她,有康嬪教她規矩,也讓她知道些進退分寸。不過上回聽說懋嬪和她起了爭執,把她嚇得什麽似的……”說著頓下來,瞧了瞧皇帝臉色,見他不言聲,才又道,“懋嬪如今懷了龍種,脾氣是愈發古怪了,上回打死了個小宮女,這會子品級低些的,她立起眼睛想罵就罵……誰又不是好人家出來的,哪個受她那腌H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