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人嘛,上進心不能因為小小的挫折而喪失,頤行開始考慮,“我怎麽才能見著皇上呢?埋伏在他經過的路上?我得裝出巧遇的樣子,撲個蝴蝶,踢個毽子,捉個迷藏什麽的……”

可惜這點念想被銀朱無情地掐斷了,“宮女沒事兒不能瞎晃。皇上出行都有太監清道兒,就算您有幸遇上,萬一皇上那天心情不好,命人把您叉下去亂棍打死怎麽辦?”

這麽一說確實有點瘆人,頤行又換了個想法,“那咱們先想轍攀上禦前的人,萬一哪天通融通融,讓我敬個茶什麽的……”

“禦前伺候的人都有定規,再說誰有膽兒給您派茶水上的活兒啊,不怕您往茶裏下巴豆嗎?”

頤行被澆了兩桶冷水,一時偃旗息鼓,忽然發現和皇帝同在紫禁城裏,也像隔了千山萬水一樣,想接近難乎其難。

“這麽說來沒路可走了。”她撅了根樹枝,插在了螞蟻隊伍前進的路上。

銀朱看她設障,托著下巴說:“咱們才進宮,往後有的是時機,等時候一長,各處混熟了,想在皇上面前露個臉,應該也不難。”

銀朱說完,頤行便發現小小的螞蟻在刺探一番後,終於繞過了樹枝,繼續堅定地往洞口方向進發了。

螻蟻尚且如此,何況是人!

於是老姑奶奶痛定思痛,決定從長計議。雖然怎麽計議還沒想好,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反正現在連錢都沒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銀朱對櫻桃偷了頤行銀票的事還耿耿於懷,仰脖子看著天,仿佛能看穿儲秀宮的殿頂,直達櫻桃腦門上。

“姑爸,您恨櫻桃嗎?要不是她,您這會兒該分派進六宮了。到了主兒們身邊,見皇上的機會能多上好幾成。”

頤行說起櫻桃就來氣,“我當然恨她,她幹什麽不好,偏偷我的錢。我有錢,也沒光想著自己,我原打算給我們仨一塊兒謀個好差事的。沒曾想她拿了銀票,把咱們倆給撇下了,可見半路上認識的不能交心,你把她當自己人,人家拿你當二傻子。”

可不是嗎,往後還敢相信誰。

銀朱籲口氣,站起身看了看天色,說:“回去吧,過會子就下鑰了。”

才說完,西一長街上就響起了梆子聲。

頤行回頭看,長房前掛起了成排的燈籠,那青瓦房檐從暮色中突圍出來。幾個宮女捂嘴竊語著走過,大辮子一甩,跑進了他坦裏頭。

平常她們受的管教,頭一條就是舉止得端穩,不許跑跳,不許呼朋引伴紮堆議事。頤行見她們一反常態,總覺得可能有什麽令人驚詫的大新聞,便拽著銀朱趕了回去。

等打起堂簾子,立馬見一個人站在炕頭上宣揚:“你們聽說沒有,桂嬤嬤不知沖撞了哪位主子,給賞了笞杖。兩個太監行刑,杖杖見血,桂嬤嬤當時就翻了白眼,這會兒架到安樂堂等死去啦。”

一個人的生死,成了眾人調劑無聊生活的樂子。桂嬤嬤平時不得人心,愛占小便宜,也愛欺負人,這回栽了跟頭,當然個個拍手稱快。

“噯。”大榮喊頤行,“上回她還打你來著,這回可算給你報了仇了。”

頤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問:“這是犯了多大的罪過啊,說杖刑就杖刑。”

“宮裏頭哪個和你講理,奴才多,主子也多,不留神小命就沒了。”有人說得理所當然。

也有人兔死狐悲,“我聽著,心裏頭慌得很。桂嬤嬤也算宮裏老人兒了,說打死就打死,那咱們這些人可怎麽辦,萬一有了疏漏,豈不是死就在眼前?”

當然在有些人看來純屬杞人憂天,“桂嬤嬤多少道行,你又有多少道行?咱們一不偷二不搶,虔心辦好自己的差事,這要是還能挨刀,那只能怨你命不好。”

橫豎大多數人都很高興,晚飯吃出了慶功宴的味道。

宮裏人之榮辱,全在旦夕之間。桂嬤嬤是教習處的二把手,她出了岔子,自然是閻嬤嬤親自來調理這幫新晉的宮女。

因桂嬤嬤究竟是出於什麽罪狀而被治罪,連閻嬤嬤都鬧不清楚,大概是鑒於憂心自己受賄的事被人告發,所以並不像以前那樣疾言厲色,反倒和藹了許多。

“你們在我這裏,原呆不了多少時候,等日子一到,還是歸尚儀局管。我如今待你們嚴,少不得招你們怨,倘或不嚴呢,又是害了你們,將來吳尚儀過問起來,也是我的罪過。”

話雖這麽說,眾人不能不識趣兒,便都小心翼翼應承著:“請嬤嬤嚴加管教。”

當然嚴加管教是不至於的,面兒上過得去,走個流程就罷了。按著老例兒,宮女進宮頭半個月在教習處學習簡單的規矩,半個月滿就發往尚儀局,再由吳尚儀逐層挑選分派差事。

吳尚儀正是那個三選給她們驗身的人,面相不算和善,下牙長得參差,這樣的人據說心口不一,她在尚儀局的威風,也遠比閻嬤嬤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