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閻嬤嬤卻道:“錯了,宮裏不說‘是’,要說‘嗻’,記好了。往後別的規矩多了,時候一長,你們就咂摸出來了。”

天色已然不早,閻嬤嬤訓完了話,就吩咐讓她們進吃的了。

飯菜自然算不得好,因宮裏忌諱宮人身上帶不雅的氣味,大多以素食為主。幾大桶吃的送到廡房裏,大家各自按量取食,那滋味也說不上來,鹹的太鹹,淡的又太淡,頤行錦衣玉食慣了,草草吃了幾口,便撂下了筷子。

大家吃得都不舒稱,初來乍到不適應也在所難免,管飯的老太監一哂,“看來是不餓……也對,沒受過調理,沒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兒……等明兒,明兒就知道了。”

反正不管用得怎麽樣,至少這頓沒落下,吃完了飯,就該找住處了。

西宮墻的墻根兒上,有一排長圍房,那是專作宮人住宿之用的,宮裏有個專門的名字,叫“他坦”。

頤行和銀朱隨眾,跟著老宮女往西邊去,原以為那是一間間的小屋子,誰知進門才看清,屋子確實小,但長,一溜的大通鋪,看樣子滿能睡下十幾二十個人。

老宮女拿手一指,“自個兒領鋪蓋卷兒,認地方。”

這回頤行很機靈,上去左手右手各提溜了一個鋪蓋,很快占據了最邊上兩個位置。

“銀朱來。”她招招手,“這地方好,靠墻。”

銀朱忙麻溜爬上炕,為了防止別人沖撞這位老姑奶奶,自己特地睡在外沿。有她在,老姑奶奶身後有墻,前面有山,仿佛這樣就能隔斷那些腌臜之氣。

眾宮女們起先有點蔫,但見這位尚家姑奶奶都能這麽快認命,自己再矯情就該天打雷劈了。一時風風火火鋪床,一會兒就鋪排完了,然後站在炕前,俯首帖耳聽老宮女示下。

老宮女對一切甚滿意,新來的懂事兒不胡鬧,對她們老人兒來說是好事,因點了點頭道:“時候不早了,收拾收拾,都歇著吧。”

眾人蹲安送別了老宮女,繃了一整天的弦兒,到這會兒才松下來。

往後都是一個屋子,一處學本事的了,相互認識的都結了對子,不相熟的,也各自赧然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頤行不太記得那麽多人名兒,旗下女孩的名字多是珍啊淑啊,只有一位,瞧上去只有十三四歲模樣,絞著手指頭說:“我叫櫻桃……”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暗暗嗤笑,“怎麽叫了個丫頭的名兒。”

櫻桃面嫩,當即羞紅了臉。頤行有點兒看不過眼,也不和人辯駁,拉過她來,笑道:“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名字多吉利,沒準兒將來真紅了呢。”

有人不以為然,“什麽綠了吧唧,酸文臭墨,別點眼了。”邊說邊挎上木盆,打起堂簾子出去洗漱了。

沒念過書的人,你也沒法和她計較。櫻桃卻很感激頤行,拿過了頤行的盆兒道:“您坐著,我給您打水去。”

頤行忙說不必,要去接過來,櫻桃一扭身,像尾紅鯉一樣出了門。

銀朱哈哈一笑,“這孩子真有眼力勁兒,往後就拜在您門下,一心給您當碎催了。”

那怎麽能呢,頤行道:“我如今自己也是碎催呢。”拉著銀朱進了院子。

櫻桃小小的個頭,打水吃力得很,最後還是銀朱和頤行一塊兒使勁,才把三個木盆給裝滿。

櫻桃因結交了她們,自覺在宮裏頭也有了伴兒,細聲說:“不瞞您二位,早前我也怕來著,我人不機靈,又不會瞧眼色,只怕沒命活到出宮。這會兒可好啦,有了您二位,我就不怯了。您二位都比我年長,我往後就管您二位叫姐姐吧。”

銀朱卻說不能,“叫我姐姐還猶可,這位可比咱們長了一輩兒,我得管她叫姑爸。”

櫻桃大概沒見過這麽年輕的老姑奶奶,一時有點發懵。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歡實地笑著,“那我也管您叫姑爸,您要是想什麽要什麽,只管吩咐我吧。”

頤行絞幹帕子晾在繩上,一面回頭道:“什麽姑爸呀,宮外講輩兒,宮裏貓和耗子同年,也管我叫姐姐就行了。”

結果晚輩實沒有那麽大的膽兒,最後這個稱呼也沒扭轉過來。

橫豎不管叫什麽,都不是頂要緊的,宮裏作息有定規,到了點兒就得熄燈。

三個人忙收拾完了回屋子上炕,才躺下,就隔窗看見對面廊子上的燈籠,一盞盞被摘了下來。

很快長房由南至北都滅了燈,屋子裏靜悄悄的,連一聲咳嗽都不聞。

白天折騰了一番,其實很乏累,可不知為什麽,越累越精神,翻來覆去睡不著,間或察覺隔著幾個身位的人也正烙餅,大概都為自己的前程操心吧。

後來時候一長,困意漸漸漫溢上來,頤行似睡非睡闔了眼,腦子裏昏昏的,夢見宮裏說讓她當皇貴妃啦,可不給賞賜也不給行頭,氣得她站在石榴樹下跺腳:“這也太摳門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