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頤行也想打聽一下自己的前程,可是囁嚅再三,到底沒能把話問出口。

吳尚儀看了她一眼,“姑娘有事兒?”

頤行因聽秀女們議論過怎麽賄賂那些太監嬤嬤,自己原本也動了那個心思,進宮的時候悄悄在襪筒裏藏了銀票。要是臉皮夠厚,也不那麽有氣節,這一塞就是一彈指的工夫,事兒說成就成了。可真要輪著她幹這勾當,她又覺得舍不下臉來了。

“沒……沒什麽。”她吱唔了下,很快換了張笑臉,“嬤嬤辛苦了。”

吳尚儀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潦草地點了點頭,“姑娘上外頭等著去吧。”

頤行應個是,訕訕穿回衣裳,退到東邊廡房裏去了。

進門時候瞧見秀女們一臉忐忑,倒弄得自己也惴惴的。銀朱還沒出來,她只好回身向配殿張望。

前兩天和銀朱拌過嘴的秀女見她落了單,終於撿著了機會奚落她,陰陽怪氣兒道:“是人是鬼,這回大日頭底下照一照,就全知道了。”

秀女們經過三輪挑選,早就摸清了各人背後的靠山。有溜須拍馬的,圍在她身邊極力奉承,“橫豎您是不打緊的,愉嬪娘娘是您表姐,您進了宮,自有人照應。”

那姑娘頓時一副驕傲模樣,且會來事兒,雨露均沾式地壓了壓手,“有我一碗肉吃,少不得給大家夥兒勻一口湯。”

一眾秀女很愛聽這種話,即便是湯,也喝得受用。

頤行懶得聽她吹,背著手慢慢轉到邊上去了。

“噯……”有人還是看不慣她,笑著揶揄,“你是尚家出身,上頭瞧著你阿瑪的面子,好歹會賞個位分吧?”

這回沒輪著頤行說話,愉嬪那位表妹搶先一步說:“那可未必,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我要是她,才不討那個沒趣兒呢。”

頤行是個溫吞的性格,也沒有什麽疾言厲色的時候,但這位打人專打臉,她也有點置氣了。

“您知道要尿炕,夜夜睡篩子來著?”玩笑的一句話,把在場的人都說愣了。

“好啊!”終於有人叫起來,“她把進宮比做尿炕……”

“鬼喊什麽!”門外銀朱邁了進來。站班的小太監只顧偷著笑,反正也沒主事的在場,銀朱掃了眾人一眼,最後把視線定在了那個秀女臉上,“是去是留還不知道呢,倒先學會了栽贓。人家說這位偽主兒尿炕,你把尿炕扯到了進宮上,那照你的意思,這位偽主兒是宮廷,是皇上?”

銀朱敲缸沿的本事從來不讓人失望,一連串的反證,把帽子重新扣了回去。一口一個偽主兒,氣得愉嬪的表妹漲紅了臉。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你管誰叫偽主兒!”

“誰答應我喊誰。”銀朱無辜地問,“我喊您了嗎?沒喊您,您答應什麽?”

其實閨閣裏的姑娘也分千百種,有的人驕縱跋扈,卻沒什麽腦子。被銀朱上足了眼藥的表妹上回吃了敗仗,這回新仇舊恨一起來,氣得跺腳要上來撕扯,被眾人拉開了。

頤行也想幫襯銀朱,卻因為顯見的不會鬥嘴,被銀朱一把撥到了身後。

“怎麽的,想打人呐?”銀朱圓圓的臉盤兒上浮起了冷笑,“亥年還沒到,就忙著出來拱,也不怕門釘兒磕豁了嘴,下輩子托生成兔兒爺。”

對面的女孩終於崩潰了,她隔空拳打腳踢,仿佛那樣能解心頭之恨。

正鬧得起勁,不防劉總管出現在了門前。

“這是怎麽話兒說的?”劉總管呼喝著,視線在這群秀女頭頂掃視了一圈,“牙齒還有碰著舌頭的時候呢,鬥氣常有,可要是不分人前人後,那就犯了大忌諱。”

秀女們經他一訓斥,剛才的激戰正酣瞬間冷卻,屋子裏立刻沉寂下來。

劉總管是知道的,女孩兒多了愛打擂,才從家裏出來的姑娘,個個都是嬌嬌兒,誰也不服誰。但進了宮,就得遵宮裏的規矩,適時的敲打一下很有必要。

“別怪我沒告訴你們,這地界兒不是你家炕頭兒,錯了一點半點,罰跪挨打是小事,丟了一家子的臉面,那可就找補不回來了。”

滿屋子的秀女誰也不敢叫板,都老老實實應“是”。

劉總管滿意了,拿高調門清了清嗓子。

“我手上有份名單,事關你們的前程,都給我支棱起耳朵來,千萬別聽岔了。”一壁說著,一壁展開了手裏的折子,“下頭點著名的,站到一邊去,沒點著名的,還在原地呆著。工旗戶部侍郎博敦之女、商旗參領豐生之女、商旗一等公佳暉之女……”

叫著名字的總有七八十人,一個個都騰挪了地方,最後直到折子闔上,頤行都沒聽見自己的名字。

這麽一來情況就復雜了,沒叫著名字的全數會被送到教習處做宮女,連皇帝和太後的面都見不著。

頤行看向身邊的銀朱,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頤行喪氣地笑了笑,“看來咱們倆緣分還沒盡呢,今後一塊兒當差,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