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2/3頁)

楚歇呼吸聲漸漸沉下去,在許純牧的幫助下稍稍翻動了下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

他的聲音裏依舊帶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又困極了:“你肩膀受傷了,那麽大一個口子,不能去出去打架。”

許純牧擡手將他額角鬢發整理在爾後,溫聲道:“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哪樣。”

“自作主張,耍這些小聰明。那忽敕爾是什麽樣的人,那是戰場上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北匈左賢王,那也是你輕易算計得的。”

“算計不得,那也算計了。”

楚歇咕噥著,擡起一只手抓著許純牧的手腕,“他往西退去了?”

“嗯,應該會退回南山之外。阿歇,你立了大功。”

“別告訴別人……”

楚歇像是清醒了一點,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尤其是上京城裏頭的……讓那裏的人就當楚歇死了吧。”

“……為什麽。”

“我不想再回去那個地方。”

夜色如水,北境入秋後早晚都寒涼得很。許純牧握著那只手塞回被褥裏:“好,我們誰也不告訴。阿爹知道你救了北境,他不會再趕你走了。從此往後,我們就呆在北境,哪兒也不去了。”

“嗯……”

楚歇困極了,一個偏頭在許純牧的手彎裏睡過去。

他睡著的樣子格外溫順,像林間跪臥的梅花小鹿似的純凈無邪。不自禁又想到他在上京城裏狠毒的眼神。

不管在旁人眼裏的楚歇是什麽樣的。

自他重生後一步步接近此人,越發地靠近,他眼前真實的鮮活的這個楚歇並不像過往他所以為的那般。

他滿是針刺的外表下,裹著一顆很柔軟的心。

前世,他手握三十萬兵權卻被誣陷弑殺郡王江景諳,落入昭獄受盡拷打。

第一次見到楚歇,是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時候。

他端來一碗水喂給自己,他睜開眼甚至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聽他一句:“別擔心,我會救你。”

沒幾日,刑部查出楚歇暗害江景諳的證據,坐實了那人的死罪,也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他從牢中放出來的時候,楚歇已自盡於城墻上。聽聞他死的那一日,滿城歡欣,舉杯同樂。

可許純牧卻記得自己瀕死時的那一碗水。

他開始暗查楚歇的身世,甚至懷疑那刺殺郡王的罪究竟是不是冤枉了楚歇。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是他過往二十多年所受的教導。

若他為人所冤,他須得替他翻案。

可是很快,他也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重生,只是那深深壓在魂魄裏的執拗讓他分外關注他,得知金玉賭坊中他依舊失勢,下定決心靠近他。爺爺許邑自幼教導自己,盡信書不如無書,盡聽人言,不如無言。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只有自己親眼去確認。

楚歇,楚歇。

許純牧在心底不斷咀嚼著這個名字。

看著指甲尾將要褪色的指甲,許純牧心底又甜又苦。

他是怙惡不悛的掌印,也是深夜裏捧著一筐殘花,風卷衣袂扣門而來的楚歇。是明明弱不禁風,卻以一人卻千軍萬馬於北境之外的楚歇。

是怕得要死,可為了不讓受傷的自己上戰場,頭也不回直入敵營的楚歇。

如果他所猜不錯,楚歇一定是當年開國功勛沈氏遺孤。

他所做的一切惡事,都因他身負著血海深仇。

如果能將他這樣深重的仇恨中拽出來。

是不是這一次,就能保他一條性命。

許純牧這麽想著,不自覺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幾道月牙似的紅印,幾乎要滲出血來。

“小侯爺。”

外頭門輕輕扣響三聲,“將軍要您現在去一趟前堂。”

“夜已這樣深了,是有什麽旁的事嗎。不若等明天……”

許純牧片刻都不想離開,出言推辭著。

“將軍說您必須過去,是,是有位貴客。”

似乎怕他再次拒絕,那侍從再添半句,“……上京城來的。”

許純牧臉色驟變。

招來幾個丫頭仔細看顧著楚歇,命人前來為他更衣束發,打來一盆清水將臉上脖子上手上的灰塵血跡都徹底擦去,又恢復了往日整潔素雅的模樣。

收拾妥帖也不過半刻鐘,立刻趕往前堂。

遠遠地便隔著樹葉的縫隙瞧見父親坐在高堂坐側,堂上背對著自己,站著一個身披鴉青色大氅,玉冠墨發的少年人,他手中正握堂前所奉的宣和帝所賜的寶劍默默打量,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純牧只覺得那身形幾分熟悉。

再走近了些,許純牧憑背影認出了此人。

登時心便涼了。

是太子。

聽見腳步聲,江晏遲手握寶劍微微側首,眼眸中浮光掠影般地閃過什麽,漸生陰霾。

卻瞧不出什麽情緒。

還是許承堇先站直了身子,對迎面而來的許純牧沉穩著介紹:“這位是太子殿下,還不快快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