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船艙之中,一老一少,一盞...)(第3/5頁)

鄭龍王精明的眼盯著他,起先沒說話,半晌,道:“那麽你和她……是真的了?”

見他沒應聲,顯然是默認,鄭龍王的眼底掠過了一縷惱怒之色,但迅速地壓了下去,眯了眯眼,道:“也是巧合罷了,就是前幾天的事,我收到了陳英義父派人送來的金瘡藥,還有問我傷情的一封書信,信末他提了下,道這個年,她是和你一起在京師過的,說你對她很是照拂,叫我放心。”

事情是這樣的,年前那日,陳英義父想起鄭龍王曾托自己照拂蘇家兒子,恰好四方會從前也是得到蘇家兒子的幫助才洗刷了罪名,便派人上門去送年禮,到了,家中卻是無人,查了查,得知蘇家兒子去了校長家中過年,便作罷,放下東西走了。

年後初二的那天,葉賢齊巡邏,路過四方會總舵的地盤,進去給老爺子拜年,謝禮,陳英義父問了句蘇家兒子,才知道原來他為了照顧賀漢渚的傷,年是在京師裏和他一起過的,現在人還沒回來,便在發給鄭龍王的這封信裏提了一句,本是好意叫鄭龍王放心,但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以鄭這樣的老江湖,事關放在心裏的人,能猜到點什麽,也不是難事,果然,剛才不過略微施壓,這個賀家的孫子,自己便就承認了。

鄭龍王一掃先前的疲態,身體挺得筆直,雙目如電,緊緊地盯著對面的這個年輕人。

“我不通官場,但想來官場之兇險,不遜江湖,乃至更甚江湖。至少,江湖還是個講規矩的地方。賀司令,你不是甘於平庸之輩,何況你還身負血仇,深陷其中,你不進,便沒有退路,個中難處,你應該比我這個門外之人更是清楚,我不多說了。我也非常欣賞你,但是,恕我直言――”

“賀司令,你和她,不是同道中人。”

最後,鄭龍王緩緩地說道,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宛如重錘,直擊賀漢渚的耳鼓。

他忽然覺得鄭龍王口裏說出的這話很是耳熟,自己仿佛從前在哪裏聽說過。

很快他想了起來。

是的,他確實聽過,不止聽過,並且,這話,也曾經從自己的口裏說出來過。

只不過那時候,是他教訓王庭芝的話。

他只覺自己的心臟一陣狂跳,冷汗頓時涔涔而出,咽喉如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給掐住了,胸中一陣氣悶,仿佛透不過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夜潮漸漲,推著江心的一股湍流,無聲無息地湧向船體,篷船再次被沖得左右晃動,頭頂的馬燈也隨之劇烈搖蕩,燈柄和掛耳之間的關節生著斑斑的鐵銹,隨著燈體的晃動,發出哢噠哢噠的刺耳之聲。

賀漢渚依然那樣坐著,身影投在其後的艙門上,隨了船體,也在左右地晃。

江流湧了過去,船體漸漸恢復了平穩,刺耳的哢噠哢噠的聲音,也終於在耳邊消失了。

鄭龍王方才那逼人的目光也消去了。

他望著依然沉默著的賀漢渚,神情漸漸變得蕭瑟了起來。

“賀司令,我老了,這個世代,也早不是我從前的世代了。義王窖藏埋我手中無用,我知這些年,陸續也暗中有人一直在刺探我的下落,倘若有朝一日,不慎落入奸人手裏,便是助紂為虐。”

“不多,但也不算是小錢,我估算了下,以今日之價,足以支撐十萬人兩三年的軍餉。我願助你,全部獻出!”

賀漢渚的心咚地一跳,猛地擡頭,站了起來。

鄭龍王擺了擺手。

“借了這個機會,我再多說一句。陸宏達當年設計陷害令祖,固然是你賀家滅門之首惡,但據我所知,最初的起因,卻是有人私下匿名以所謂當年夾門關知情人的身份向他告密,稱令祖與我父面談之時私下立約,得了窖藏之秘,所以事後,才極力堅持放走了那幾百人。”

“你祖父的信守諾約,落在無恥之輩的眼裏,便成了別有用心,另有所圖。就是因了這個似是而非的告密,才有了陸宏達隨後的羅織罪名和陷害。這些年,我常想,我父當年對你祖父提及窖藏一事,極是私密,外人怎會得知。告密者,或許便是你祖父身邊的人。至於是私懷怨恨意圖報復,或者,小人不知君子之義,以己度人,認定你祖父是因窖藏之利才堅持放人,貪念驅使之下,做出惡事,我不敢肯定。”

“話不多說,我言盡於此。賀司令你是個人物,今夜能夠和你會面於此,暢所欲言,鄭某榮幸之至。”

鄭龍王話鋒一轉,忽然掀了蓋在身上的毯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又一陣江流湧過,船再晃,他身形也隨之晃動,有些立不穩腳的樣子。

賀漢渚箭步上去,待要扶他,鄭龍王已是自己扶住了椅把,立穩腳,接著,竟朝賀漢渚鄭重地行了一禮,道:“多謝你對葉氏之女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