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大爭(20)

隨著新年逐漸臨近,蠢貨與別有用心的死間都悄不聞聲地跳了出來。

嶽西方面在很長久之前就派了人手潛入相州,走的是伺機暗殺路線。謝青鶴窩在家裏死活不出門,這幾個藏起來的殺手都找不到可乘之機。不過,到新年正旦之時,謝青鶴總要去祖祠祭拜先人,這一股刺客的盤算就落在了陳家祖祠附近。

不等他們動手,早就虎視眈眈的司徒囚察覺異動,馬上派人夜裏悄悄捉拿,好一番拷打審訊。

原本以為就是個圖謀不軌的小嘍啰,嚴刑拷打之下,居然問出了三年前花春刺殺陳起之事,也是他們暗中控制安排。司徒囚既疑心他們是胡亂攀咬,試圖搗亂嶽西如今的平和,可他們將花春刺殺之前的行止來歷說得頭頭是道,細節上分毫不差——這就很使人深思了。

此事司徒囚無法獨自做主,只好請東樓共議。

田安民從來不管這類事,寫手令直接轉給了詹玄機。東樓上下都知道田安民生氣了。

——不管你詹玄機是真的撂挑子還是故意釣魚,搞幾個月就夠了,再繼續這麽磨蹭下去,相州各方面還要戒嚴多久?三兩個月勉強撐得住,你要搞到翻年開春,誰頂得住?春耕還做不做了?

這和謝青鶴的判斷也是一致的。

“我原本也打算過冬之後,去鄉下請姑父回城。田先生搶先了一步。”謝青鶴說。

伏傳頗為憂心:“可從東街抄出來的幾個糞夫又咬出了阿父遇刺之事。凡人被擒求的都是脫罪,那幾個糞夫為什麽會突然吐口,承認刺殺阿父的刺客是他們安排經營?這不是找死麽?事極反常。”

“垂死掙紮而已。不能殺人,也要誅心。”謝青鶴也得承認這幾個嶽西來的死間用計辛辣無比。

他們最好的謀劃是在謝青鶴前往宗祠祭祖時,直接殺死謝青鶴,讓陳起絕後。

計劃失敗之後,他們自知必死,幹脆就翻出了刺殺陳起的舊事,讓陳起對他唯一的兒子心生嫌隙與猜忌——花春作為刺客,為什麽不咬陳起的咽喉,反去咬陳起的蛋蛋?陳起失去生育能力,獲利最大的人是誰?花春是陳叢生母花氏的族妹,她們真的毫無聯系嗎?!

時間過去兩三年,陳起可能連細節都記不清了,能記住的都是那些沒有細節的陰謀揣測。

“阿父會中計嗎?”伏傳知道陳起不蠢,可是,陳起的器量也實在使人擔憂。

“不必擔心他。他心裏清楚,無非是氣恨不過,故意使脾氣。接著他的脾氣給他磕頭作揖,他就不依不饒得寸進尺,不接他的茬兒,他忙著打仗呢,還能天天寫信來擺布我?過上三五個月不搭理他,他只怕連相州還有個兒子的事都忘了。”謝青鶴應付陳起已經有了一整套經驗。

見大師兄胸有成竹,伏傳有些擔心也放了下來,搖頭說:“大師兄還說咱們只管關門看戲,這戲動不動就引火燒身,我看得不大安穩。”

謝青鶴好笑地說:“你如今是什麽身份,你忘了麽?風口浪尖,習慣就好。”

陳雋是陳起最喜歡的侄兒,常年養在身邊,事事委以重任。

史書記載,相城王陳雋出入宮禁就跟進自己家門一樣,對皇帝稱皇父,自謂子臣,待遇跟皇子一般無二。第一任相城王妃去世之後,皇帝親自替相城王挑選繼妃,並準許相城王與繼妃在宮中舉行婚禮……那時候,全天下都以為相城王要當太子了。

就因為陳起子息單薄,陳雋的身份使他天然就在權力中心,必然處在風口浪尖。

伏傳正要說話,突然對謝青鶴使了個眼色,迅速幼兒化,趴在席上玩自己的襪子。

片刻之後,門廊外就傳來匆促的腳步聲,陳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郎君!三郎……陳秀郎君帶著家將、家僮,往紀郎府上去了!”

謝青鶴與伏傳都很意外。

陳秀是陳起的同母弟,是一個熱衷上躥下跳,但是完全碰不到權力的邊緣人。

“他去紀父府上做什麽?”謝青鶴也不是很擔心,陳紀再慫再蠢,也不至於被陳秀欺負。

“他從祖祠裏捧了老家主的牌位,說要替老家主清理門戶!”陳利說。

謝青鶴原本歪在憑幾上跟伏傳聊天,聞言坐直身子,突然想起什麽,馬上吩咐素姑:“姑姑呢?素姑?!”

素姑早就聽見這邊的動靜,守在隔壁門內,匆匆忙忙近前:“仆在。”

“快,去請阿母!”謝青鶴吩咐一句,又怕來不及,“不,雋弟,你去請。”

伏傳顧不上穿鞋,裹著襪子就撒腿往外跑去。素姑的腳程確實不及他一半快。

“今日府衛誰當值?是烏存?叫烏存親自去紀父府上,守住門戶,絕對不許讓秀父闖進去。你,你多帶幾個人……給我套馬。”謝青鶴已經起身去找外袍更換,顧不上重新梳頭,草草拿了一頂氈帽戴上,“愣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