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溺殺(20)(第2/8頁)

蔣幼娘還要說什麽,蔣二娘又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咱倆知道就好了,可不敢去弟弟跟前說。每回我說趙家的事情,他都不高興——得虧他是弟弟,我是姐姐,這要是掉個個兒,他得罵我。”

蔣幼娘喝著弟弟配的藥茶,口吻變得很溫軟:“他自認是個男子漢,總是想要保護姐姐的。這事他也沒辦法,難怪他聽著紮心。其實,他帶人去把我救了回來,又這麽細心照顧我,給我治傷,我就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了。我們都是長在泥地裏的賤人,哪裏就能跟官家貴人置氣?”

蔣二娘嗐了一聲,也跟著嘆氣:“是這個道理。那侯府的世子,官家的少爺,說是與我們家有關系,那是什麽正經關系?今日喊咱們弟弟一句先生,明日也不知道誰是誰了。若是咱們弟弟上進,自己考上功名,謀個一官半職……”

蔣幼娘不禁笑了笑,說:“二姐,小弟說不想下場,就要一輩子閑雲野鶴,你別逼他。”

“我也不懂。可能寫字畫畫跟做文章是不一樣的吧?咱們弟弟寫字很好,畫畫也好,莊老先生都誇的,就是不肯去考試。我覺得他可能,”蔣二娘悄悄搖頭,“不行。算了,不說了。”

謝青鶴在門口站了半天,等她倆聊了個間歇,才端著托盤進來:“三姐姐,換藥了。”

蔣二娘偷瞄他臉色,見他神色如常,應該是沒聽見姐妹倆聊天,這才背過身對蔣幼娘吐吐舌頭。

蔣幼娘起身自己解開纏在頭上的繃帶,說:“我覺得這兩日好了許多,只是眼窩裏總有些濕濕的東西,也不是血。”

謝青鶴解釋說:“傷口已經長起來了。如今天氣暑熱,姐姐摸著濕的東西是汗水。”

他轉身支走蔣二娘:“二姐姐,雁嫂說賀家新送了番瓜來。”

蔣二娘馬上起身,說:“我去洗了切兩塊來。”

謝青鶴一邊檢查蔣幼娘的眼睛,一邊取藥水擦拭,說道:“這世上確實沒有那麽巧合的事。”

蔣幼娘受驚地擡起頭,看著謝青鶴的臉。

謝青鶴雙手輕柔地替她裹好傷,說:“大丈夫立身處世,一則修身,二則齊家。我未婚娶,三姐姐不曾出嫁,保護家中女眷是我的責任。這事我本不該隨意透露。今日告知三姐姐,是想讓三姐姐安心知道,從今以後,我會保護好三姐姐。就算力有不逮,”他看著蔣幼娘僅剩的一只眼睛,“讓三姐姐受到了不公正的傷害,我也會為三姐姐報仇。”

“三姐姐不要害怕。咱們不惹事,也絕對不怕事。只要自身站定沒有錯處,什麽都不怕。”謝青鶴的聲音輕而安定。

蔣幼娘呆了許久,突然抓住謝青鶴的胳膊,僅剩的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

生在平民百姓家中,人皆不能算人,尤其是遲早要出嫁的女兒,父母兄弟都只將之當作財產,損失了固然心痛,可誰會為了已經損失的錢財去挑戰權貴?以至於許多受了欺辱的女子,反倒要被家中父母兄弟埋怨——你為何要惹事?人家不欺負別人,為什麽要欺負你?肯定是你自己有問題。

說到底是不替女兒報仇,顯得自家窩囊沒面子。替女兒報仇,又實在不敢犧牲付出任何代價。

這時候若是對方肯施舍點錢財,既有面子,又有裏子,受害者的家裏人馬上就會接受,甚至再三磕頭拜謝主人家的恩德。哪裏還有人在乎真正受了委屈的受害者是什麽想法?

謝青鶴的保證斬釘截鐵,要麽保護,要麽復仇,沒有第三條路。不可能叫你受了委屈就算了。

蔣幼娘自己也覺得不該生事,為了自己這個不值錢的女兒,若是禍害了家中唯一的獨苗,獨一的兒子,豈不是得不償失?正因為她這麽想,她才會忍不住痛哭流涕。

她覺得自己不值錢,不值得讓弟弟去拼命犧牲。弟弟並不這麽想。

弟弟說,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保護不了就給你報仇。這是我的責任。

哪有這樣的責任啊?全天下都沒聽說過這樣的責任。從來只有婦人自掛自殘保全名聲,幾時見過丈夫為了保護家中女眷受禍受災?這且不到玷汙名節的要害處,不過是瞎了一只眼睛而已!

蔣幼娘哭得抽搐,一只手拼命拍謝青鶴的胳膊,哭道:“你怎麽這樣啊!”

謝青鶴皺眉道:“你又為何這樣?我愛護你,你打我作甚?”

把蔣幼娘弄得哭笑不得,拿帕子擤了鼻涕,抽泣道:“我……我也愛護你。你是我們家的獨苗,你得珍愛自身啊。我也不問你是怎麽弄的,這事可不能再說了。若是被趙家知道了,咱家只怕永世不得安寧。”

謝青鶴給她把藥茶端來,放在她面前,看著她流鼻涕的模樣有點嫌惡:“二姐姐來了,讓她給你打水把臉洗了。有事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