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謝青鶴提燈騎馬回家,馬蹄聲驚動了不少附近的村鄰。

當即就有不少好事者披衣開窗張望,只看見一匹高頭駿馬颯沓而至,馬背上的少年眸清如水,分明也是往日一樣的衣裝打扮,莫名就有了一股清逸的仙氣。

村夫村婦挨頭議論,得出的結論也很簡單:“到底是蘇家分出來的,會騎馬有什麽稀罕?聽說蘇家子弟打小學六藝,啥是六藝?……反正就是要騎馬!”

謝青鶴也不管隔壁鄰居議論什麽,駐馬門下,喚道:“小……草……”

小師弟沒喊出口,草娘也不行,怕喊得習慣了,娘來娘去,把小師弟喊迷糊了。

伏傳版小草就探頭鉆了出來,上前接了燈籠,又看那匹馬:“大夫呢?”

“沒趕上,城門關了。”他把馬拴在院子裏,借著燈火,發現小師弟已經換上了蘇時景的衣裳。

伏傳本身就是男人,行止步態都是純男性的風度,哪怕穿上草娘的皮囊也沒有一絲女態,這會兒換上男裝,活脫脫就是個長相俊雅的小公子。謝青鶴想了想,說:“你以後就穿男裝吧。”

伏傳擡起頭來:“嗯?”

“方便行事。”謝青鶴說。

伏傳倒是想用女身歷世修行,畢竟世上陰陽二極,尋常修者哪有如此神通,可以窺探另一極的神妙?但想法歸想法,這不是也有具體難處麽?不說別的,家裏哪有女裝給他更換?不都得蹭蘇時景的衣裳穿嗎?

家裏沒有草料,伏傳去廚房找了些玉米和胡蘿蔔來喂馬,飛電只吃胡蘿蔔,對玉米不屑一顧。

伏傳不禁失笑:“你還挑嘴呢?大師兄,這是哪裏來的馬兒?很聰明啊。”

謝青鶴看著他。

他馬上改口:“瓦郎。”

“屋裏還睡著呢?”謝青鶴看著伏傳喂了馬,與他一起進屋。

蘇家的小院還算寬敞,外邊有雞舍豬圈灶屋,屋舍則隔成四間,中間是堂屋,東邊是蘇梧友的臥房,西邊則是蘇時景的屋子和書房。蘇梧友屋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

伏傳解釋說:“我才給他補了一指頭,應該還能睡上幾個時辰。”

謝青鶴先去看了看蘇梧友。如今大夫沒有如願請回來,蘇梧友這腿就這麽晾著,已經腫得老高,蘇梧友也已經有了些虛弱發熱的症候。若是等謝青鶴明天再去縣城請了大夫來看,莫說保住這條腿,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難說。

“雖是可厭之人,也罪不至死。”謝青鶴將蘇梧友衣裳解開,讓他渾身松快,又從廚房找了根擀面杖,套上一些棉花布頭,在蘇梧友的傷腿附近慢慢敲擊。

他一邊替蘇梧友緩解傷情,一邊跟伏傳說話,把出門的遭遇都說了一遍。

“我有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你可記得‘衛林’此人?”謝青鶴問道。

他最開始入魔還記得去給魔類補償心願,常常要去科舉做官,那時候還會讀讀書,翻翻史料。這些年忙的都是修行之事,這就有千萬年時間沒動過紙筆了,記得的東西也很有限。

伏傳就不一樣了,他這書讀了也才幾年,記憶猶新:“大師兄,粱安侯義子眾多,多半是軍中遺孤,他家裏幾個孩子有一本譜序,對外是將親兒子與義子一起序齒的。他的第一個世子排行第四,名叫韓琳,衛應該是侯夫人的姓氏。”

“第一個世子?”謝青鶴記得,死在烏春的粱安侯世子是叫韓鐵衣。

“韓鐵衣是韓琳的弟弟。韓琳好像是折在了什麽地方,倒也沒看見相關的記載。只說粱安侯在韓琳死後,慨言美玉堅脆,徒有其節。就給其他幾個兒子改了名字,分別叫鐵衣、鐵榮、鐵戰,最後這韓家三鐵也都戰死在烏春塞。”伏傳解釋說。

伏傳提供的信息讓謝青鶴漸漸找回了一點記憶,他又問道:“這時候粱安侯是不是還沒有與閹黨勾結?”

“大師兄是想說,韓琳之死,與河陽社那夥人有幹系?”伏傳想了想,說,“我倒是見過野史記載,說粱安侯是中了閹黨奸計。原本是閹黨故意害死了韓琳,嫁禍給河陽社,粱安侯不聽河陽社辯解,一心一意投向閹黨,從此以後勾結閹黨大肆殘害河陽黨人……”

“所以,就是韓琳死後,粱安侯府才徹底倒向了閹黨?”謝青鶴問。

“韓琳之死沒有史料記載啊,反正我是沒有見過。這就不大好說了。”伏傳給謝青鶴的回答從不含糊其辭,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不會隨意推斷。

蘇梧友腫起的斷腿紓解了許多,謝青鶴又用擀面杖在他周身敲了一遍,理順了氣脈。

“此事你怎麽想呢?”謝青鶴問。

河陽黨人在伏傳的心目中,那就是大大的奸人。

這波人在鬥垮了閹黨之後,為了剪除閹黨的爪牙,故意在皇帝跟前進饞,誣指粱安侯對閹黨忠心耿耿,必會謀反弑君。新帝登基為了清除閹黨遺患,幾次下詔,召回正在駐守烏春的粱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