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顏之雅其人,雖是女子、又年紀輕輕,但在汴京城,莫說是行醫的這一行裏,便是在朝堂上下,也是小有名氣的。

畢竟去年除夕宮宴時,皇後娘娘受驚、命懸一線,是她治好的,今年年節宮變皇上得了那樣嚴重的咳症,又是她治好的——

倘使她不是個女人,作為一個大夫,這樣的光輝戰績,早也夠天家為她開個後門,讓她進太醫院做個不大不小的醫官了。

可她既是女子,便只能叫人替她惋惜投錯了胎,嗚呼哀哉的可惜一回了。

所以當賀顧知道顏之雅準備推拒了皇帝破例、許她進入太醫院為官的意思時,眼珠子險些沒從眼眶裏掉下來。

雖說他也知道顏之雅一向是自由散漫慣了的,想必八成不願意每天晨昏定省似的定點點卯去太醫院赴職辦差。

……但若只為著這個,放棄了這麽好的機會,賀顧實在有些替她可惜,不由苦口婆心的勸她道:“皇上的意思,姑娘怎麽也敢推拒?這也太過大膽了,萬一惹得陛下不悅了,你一個女子,怎麽……”

顏之雅道:“侯爺不必替我擔心,皇上和我提這事時,就說過倘我不願去,便另給我一份賞賜,他老人家也不會因此怪罪於我一個小女子的,況且太醫院的差事,無非就是給宮中貴人們看診,我如今閑在家中,宮中若有什麽貴人這病了、那痛了,叫我進宮去看,我也一樣去的,何必非得再進那勞什子的太醫院呢?”

賀顧沉吟片刻,道:“這……也是,不過當年你家老太爺官至太醫院院判,你若能承繼祖業,本也可算一段佳話了,可你既不願,皇上也不追究,那便……”

顏之雅卻話鋒一轉,忽然放下了茶杯,擡目看著賀顧,神色肅穆道:“小侯爺,我的事就先不必說了,你可知我今日來見你是為了什麽?陛下又為什麽要破例重重賞我?”

賀顧一怔,道:“這……你救了皇上和娘娘兩回,陛下有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顏之雅卻搖了搖頭,道:“不是為著這個。”

方才進來時,顏之雅便說有事要和賀顧商量,是以整個茶廳裏只有他們二人,小廝侍婢並未跟著進來,此刻周遭靜謐無聲,賀顧看著顏之雅的眼神,心裏忽然沒來由的咯噔了一聲。

顏之雅沉默了一回,長嘆一聲,道:“慚愧,我的恩賞……實是因著賣了侯爺,才得來的。”

語罷便把昨日進宮,在宮中皇帝問她的話,一五一十的轉述給了賀顧。

賀顧聽完,心跳也不由得快了幾分,誠然他已從三殿下那裏知曉了陛下已經知道雙雙是他生的這事,但親耳聽見顏之雅告訴他皇帝是如何逼問她的,仍覺得呼吸有些凝滯,背心隱隱起了一層薄汗。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這……我知道顏姑娘和陛下說實話,也是沒有辦法,姑娘雖然醫術過人,畢竟也只是個弱質女流,陛下九五之尊……他要逼問你,姑娘也是迫不得已,賀某不會因此怨怪與姑娘的。”

何況皇帝知道這件事,也不是顏姑娘第一個捅出去的。

顏之雅卻又搖了搖頭,道:“侯爺又錯了,我並沒有和陛下說實話。”

賀顧怔然,奇道:“什麽?”

顏之雅低頭從袖口裏摸出了兩個繡著月季花的小荷包,放在案上,這才擡頭看著賀顧認真道:“侯爺,還要多虧你當初親自去了樊陽一趟,將我從老家接了出來,又出錢出力的幫襯著我開醫館、張羅營生,雖說我也救了侯爺幾回,但銀子診金也沒少拿,真要論起來,侯爺於我有恩,我顏之雅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她說著,推過了案上一個荷包到賀顧跟前,道:“侯爺,你切切要記住了,這個荷包裏的藥丸,可保得你、言家、還有小郡主的性命和安穩——”

賀顧聽得茫然,撚起了那個荷包,納悶道:“……這是什麽?”

顏之雅沉默了一會,道:“這是可保三年之內……小侯爺都再不會有孕的藥物,侯爺回去打開荷包,裏面有張紙條,只要按照我在上面寫的法子服藥,便可得安穩。”

賀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好險沒從長椅上驚得跌下去,半晌才目瞪口呆道:“什麽……這……姑娘不是說,我再不會有下一回了嗎?”

顏之雅撓撓鼻子,低聲嘟噥道:“都說了不是實話了……那都是忽悠陛下的嘛。”

賀顧:“……”

所以顏姑娘給他這荷包裏頭的東西……雖說他是男子,恐怕用藥與女人不同些,但其實也和避子湯沒什麽兩樣吧?

顏之雅道:“這藥為何要吃,我就不多說了,小侯爺不是蠢人,只要仔細想想,便能明白陛下會不會允許賀家再多一個你與王爺所出的孩子……”

她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真得虧得咱們小郡主是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