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東宮。

三皇子和駙馬前腳剛走,後腳內殿便緩步走出了個錦衣公子。

他從內殿出來,太子也沒擡眼看他,只懶懶的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位置,道:“坐吧。”

這錦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小和太子一同長大的東宮伴讀,嶽家大公子嶽懷瑉。

嶽懷瑉依言坐下,他神情微微有些疑惑,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殿下……不是還沒給聖上遞折子、推舉三殿下麽?怎麽方才倒直接跟他打包票了?陛下的聖旨如今還沒下,群臣仍在力諫,殿下未必就沒希望啊……”

二人所坐榻上擺了張紅木小案,案上布著一張棋盤,白玉和碧玉制成的棋子剔透精致,在棋盤上星羅棋布的交織著,單看這棋局,廝殺的十分激烈,可行棋之人,從頭到尾卻始終只有太子一人罷了。

太子兩指撚著一粒碧玉棋子,手托著腮低頭看著棋盤一副蹙眉苦思的模樣,聽了嶽懷瑉的話,嘴裏只答道:“都是早晚的事,若真願意定下我,父皇早就定了,這些日子朝野爭議、百官納諫,父皇都不肯松口,十有八九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遣三弟去的,既然如此,橫豎也是爭不過,孤又何必跟著一起鬧個臉紅脖子粗、平白弄得難堪呢?倒不如賣三弟一個人情罷了。”

嶽懷瑉蹙眉道:“話雖如此,但宣撫使一職事關重大,雖說方才您也敲打過三殿下了,可他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人,萬一到時候他察覺了什麽、鬧將起來,把江洛的那些事抖落在聖上面前,那就麻煩了……”

太子落了一子,道:“江洛那邊有宋老坐鎮,沒那麽容易叫他察覺出來,便是王庭和這樣的老狐狸,去了一趟不也只是查到些許皮毛罷了麽,奉英不必自己嚇自己,且叫他去便是了。”

嶽懷瑉道:“好吧……宋大人辦事,的確妥貼,只是我心中還是有些擔心,陛下此舉是否有什麽深意……這……”

太子聞言沉默了一會,他面色慢慢冷了幾分,半晌才道:“父皇愛重姨母,對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愛屋及烏,三弟既然回了京,會得他看重,也不奇怪。”

嶽懷瑉忍不住道:“我便是想到了這一層,若是平常,這點子風頭叫他出便是了,殿下也不稀得爭,只是如今……如今……”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有些不敢說出後面那句話。

太子卻半是譏誚半是玩笑的接上了,道:“如今孤和父皇生了嫌隙,孤這東宮也失了聖眷,奉英怕孤在東宮,住不下去了,是嗎?”

嶽懷瑉嚇了一跳,站起身連道不敢,卻被太子按住了,太子道:“孤自然知道奉英也是為孤擔憂,一片好意,孤不是怪你,只是孤這儲位……這麽多年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過來的,往日有個老二處處與孤過不去,如今倒也不怕多個老三了,而且……孤自有別的打算,老三這一趟去江洛,便是他真有那本事,能察覺出什麽來,他也沒功夫鬧。”

嶽懷瑉道:“臣愚鈍,殿下此言……何意?”

太子正要答話,外殿卻傳來了一個內官的通報聲,道:“殿下,紀統領來了。”

太子聞言神色不由微微一動,他看向嶽懷瑉,笑道:“正要與你說這事,人就回來了,你倒會挑日子。”

又對殿外道:“進來吧。”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外果然傳來一個腳步聲,只是那人沒敢進內殿來,停步在了外殿。

東宮內殿和外殿只隔了一道錦繡江山圖裱畫屏風,這屏風是整個京畿十位針工最佳的繡娘,以一匹九尺長的飛雪綢繡成,再裝裱制成屏風,巧奪天工,精致非常。

飛雪綢半明半透,雖然隔了屏風,也能影影綽綽看見殿外跪著的人影,那人始終不敢擡起頭來、只恭聲道:“回殿下,卑職已經找到人了,殿下吩咐的事……大概也查清楚了。”

太子放下棋子道:“哦?找到了?人在哪兒?說來聽聽。”

屏風外的人答道:“此人如今身在洛陵,卑職已經叫人細細去查過,當年長公主、三殿下出生沒兩年,她便奉命在慶裕宮伺候了,自三殿下去了金陵養病後,就一直貼身服侍著長公主,從不離身。”

太子道:“你確定是她?沒認錯?”

屏風外的人道:“就是她,名叫蘭疏的,卑職一再確認過,絕對不會錯。”

太子饒有興致地笑了一聲,思索片刻,道:“看來孤沒猜錯……果然如此,說是去了宗山,‘皇妹’的貼身宮人卻出現在了洛陵,‘三弟’又恰好趕在這個時候回京了……”

嶽懷瑉聽得茫然,道:“殿下……您在說什麽?”

太子道:“奉英可還記得,前些日子孤跟你說過,有件疑心的事,查清楚了便告訴你。”

嶽懷瑉道:“記得,是什麽事?如今查清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