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萬姝兒腦海一片空白,唇舌喏喏,本想強詞辯駁,說是那魏五兒偷了她的步搖,可魏五兒畢竟是主院裏言大小姐的貼身侍婢,又如何能偷到她一個姨娘的院子裏去?

這番說辭,不說還好,說出來了更可疑了五分,是以話到嘴邊,又叫萬姝兒自己給憋了回去。

她正六神無主、心志惶惶,卻聽府尹齊大人在堂上發問,道:“哦?這樣說來,這支金步搖果然是萬氏的東西麽?”

齊肅頓了頓,思索片刻,道:“夫人的東西,卻到了魏五兒的手裏,還是這等貴重之物,物證確鑿,可見私下卻是相交賄授過的,魏王氏,你女兒留下的書信,呈上堂來,本官要驗看一二。”

魏王氏顫顫巍巍的應了聲是,擡手把那封書信奉給府衛,誰知府衛接了書信,還沒奉上堂去,萬姝兒卻忽然沖上前去,一把拽過了那府衛手中的信,道:“府尹大人,這封信信不得啊,誰知這老婆子,是從何得來此信?又是受了何人指使?他們有心要陷害妾身,自然是言辭切切、聳人聽聞了!”

賀顧在邊上,聽了她這話不怒反笑,道:“哦?夫人的意思,難不成是我收買了蕓香蕓淺、魏王氏陷害於你?”

“若是夫人這麽說,怎麽不先把那支步搖為何會出現在魏五兒手上,解釋個清楚?”

他此話一出,萬姝兒的身子僵了僵,旁邊攥著步搖的賀老侯爺也只愣愣的低頭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麽。

堂上端坐著的三殿下道:“萬氏,公堂之上,你哭哭啼啼、搶奪證物,難不成還怕齊大人將你判的輕了?承微,去。”

承微在他身後垂首應了聲是,幾步走下堂去,從正呆愣著的萬姝兒手裏,眼疾手快的一把奪過了那封書信,萬氏悚然一驚,然則承微身手反應,哪裏是她能比?

她便是有意阻攔,卻也早已遲了。

她一時情急,要去扯承微衣袖,承微卻冷聲道:“侯夫人,還請自重。”

萬姝兒身子一僵,聽了承微這話,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感覺難堪,而是轉頭去看賀南豐,然而這一側過頭去,卻發現賀老侯爺也正看著她——

此刻賀老侯爺看她的這種眼神,這麽多年了,萬姝兒都從來沒見過他這麽看自己,身子也隨之僵在了原地。

承微拿著信回了堂上。

三皇子道:“奉給齊大人。”

承微應是,依言將那封書信遞給了堂上的齊肅,齊肅接過信,拆開來取出裏面兩張薄薄箋紙,定睛一看,沒看兩行,他就眉頭一跳,訝然道:“這……這……”

然而齊肅並沒有繼續驚訝多久,他看著看著,眉頭便漸漸擰成了一團,看到最後,已是眉宇緊鎖,半晌才擡起頭,蹙著眉看了一眼堂下的萬氏,又轉頭對裴昭珩道:“殿下也看看吧。”

府衛接過箋紙,恭敬的奉到裴昭珩面前,他接過信,垂眸淡淡掃了一眼,道:“我看不是最緊要的,還是拿下去給賀侯爺一閱吧。”

府衛便又奉了書信,下堂交給了賀老侯爺。

賀南豐看著那封府衛遞過來的書信,卻遲遲沒有動作,萬姝兒見狀,以為他還願意相信自己,連忙小步踱上前來,拽住賀南豐的衣袖,淒淒道:“侯爺,這東西定是他們偽造來害妾身的,侯爺萬萬不能……”

她聲音顫抖、臉上帶了三分淚意,還是那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賀南豐沒接那信,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半天才問道:“……那步搖是怎麽回事?”

萬姝兒背脊一僵,小聲道:“……此事……此事待回了府去,姝兒自會解釋給侯爺聽……”

賀南豐道:“……現在就解釋。”

萬姝兒:“……”

見她仍是無言,賀南豐心中終於明白了幾分,一種強烈的荒謬感和不可置信,夾雜著濃厚的失望,向他壓了下去,萬姝兒那張一向嬌美、只要一哭就讓他扛不住的巴掌大的小臉,忽然在他眼裏,變得有些陌生了起來,賀南豐的心口也跟著劇烈的抽痛了一下。

他身上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大力,狠狠一擡手將萬姝兒甩了開去,這一下力道頗重,萬姝兒一時不防之下,生生被這股大力貫的往後連連跌了幾步,險些沒栽個跟鬥。

賀南豐不管她了,兀自接過那信,低頭定睛一看——

竟是一封悔過書。

罪奴魏五兒,因為一千兩銀票和幾件珍貴首飾,背主忘德,以致良心不安,夙夜難眠的悔過書。

魏五兒的悔過書墨痕早幹,紙邊卷毛發黃,顯然已經留存不短時日,她把當初受萬姝兒賄買、換胎之事,在悔過書中,復述了一遍,時間經過恰好能與方才蕓香、蕓淺二人所言對上,就連時辰都一點不差。

魏五兒行文墨跡頗為潦草,措辭顛倒反復,神神叨叨,她似乎以為自己得了瘧疾,是因為背主,這才遭了老天爺報應,最後幾行寫的亂七八糟,又是無量天尊、又是南無阿彌陀佛,光是看著這潦草文字,都能夠想像出,魏五兒寫這封悔過書時,那幅涕泗橫流、懇求上蒼寬恕的模樣,定然是已經癡癡傻傻、神智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