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輩子了,賀顧雖然也有憋久了,起念頭的時候,卻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等滋味。

神智昏昏,身上無力,臉頰到耳後,整片皮膚都在發燙,渾身燥熱,而下腹……更是有如燒著了一團火,撲也撲不滅。

就連呼吸,都變得滾燙,好似帶著灼人溫度。

與此相對的,長公主扶著他的手,溫度微涼,甚至長公主身上的每一寸,都好像是一塊薄薄的冰,賀顧既擔心靠的太近,會燒化了這團冰,卻又忍不住往她身上湊。

還好賀顧自小習武,這滋味盡管難耐,他腦海裏,卻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失態了沒有多久,便立刻驚覺過來不對了——

他吃了什麽東西……裏面下過藥?

……藥效還甚為猛烈。

賀顧逼著自己,從長公主頸側挪開,痛苦的宛如撕開一塊已經黏上的膏藥,每剝離一寸,都仿佛在消耗著他的意志力。

半晌,賀顧才坐了回去,垂眸啞聲道:“姐姐……我……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他語畢,站起身來就想出門去,卻被長公主拉住了。

裴昭珩道:“你先等等。”

子環這副模樣,他只是一看,也大概看出來是哪兒不對了,同他那日在宮中,誤引了母後賜下的酒時,一般無二,

裴昭珩目光在八仙桌上掃了一圈,果然看到了那個白瓷酒壺。

他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多半是蘭疏想著,這酒是皇後所賜,沒舍得扔,收進了庫房裏,誰知今日陰差陽錯,鬼使神差之下,不知怎麽就被挑酒的丫鬟拿錯,奉到了桌上,又被賀顧給喝下肚了。

這酒效力甚猛,那日他在慶裕宮打了冷水,也足足泡了小半個時辰,又自己紓解過,才稍稍好了些……

眼下若是放子環走了,他年紀尚輕,一來裴昭珩擔心他紓解不當、傷了身子,二來也擔心他太會紓解……尋來蘭宵,或是什麽旁的女子,到時候……

更鬧心了。

倒不如有他看者,叫子環解決了,也不必因此擔心。

還好眼下七月,正是盛夏,天氣炎熱,洗個冷水澡,倒也不算什麽,裴昭珩站起身來,兩步行到門口,隔著門叫了一聲:“蘭姨。”

無人應答。

裴昭珩微微蹙眉,轉頭看了看正低著頭,閉著眼,胸膛不住起伏,明顯正在勉力忍耐的賀顧,這才又轉身打開門,想叫蘭疏趕緊打水來。

誰知門一打開,門外莫說是蘭疏了,便是整個主院裏,裴昭珩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屋裏的賀小侯爺,唇齒間已經泄出了幾絲不易察覺的低吟和喃喃……顯然神智也愈發不清醒了。

裴昭珩心知,子環雖然自小習武,但他年紀輕,少年人正是火氣旺的時候,子環平日裏,又是那般跳脫性子,也並不像他那樣,有自小習字臨帖磨出來的耐性,他能忍了這許久,已很是不易了。

蘭姨多半是去收拾行李了,只是她去便去,只是……一向行事妥貼如她,怎麽連個下人都不留在院中?

如今叫他去哪兒,尋水桶浴盆……

他正想著,房裏忽然傳來嘩啦啦一連串,刺耳的杯盞碗碟摔碎在地面上的聲音,裴昭珩一驚,轉頭一看,果然見賀顧已經搖搖欲墜的站起身子來,桌上方才布好的酒席,都已被他拂落在地,他先是垂著眸子,半晌才抽抽鼻子,忽而擡眸看著裴昭珩,那眼神既執拗、又帶著三分淡淡哀怨。

賀顧的眼角,已經徹底紅了一片,就連少年那原本挺翹且圓潤的鼻頭,此刻也染了三分緋色,變得紅彤彤的,甚為可憐。

他看著站在門前的裴昭珩,眼角帶淚,委屈巴巴的問了一句:“姐姐…我好難受……”

“……真的……真的不可以嗎?”

裴昭珩看著他這副模樣,腦子先是空白了短短一瞬,繼而……某根弦就這麽,毫無預兆的、“啪”一聲斷了。

他衣袖下的無名指微微顫了顫,最後還是沒控制住自己,一步一步走近了賀顧。

近些日子,裴昭珩又長得高了些。

如今他已經比賀顧高了半個頭去——

也是時候該走了。

再不走,身形日異,難保賀顧不會起了疑心,與其狼狽的被子環發現、揭穿,萬一他惱了,最後落個糟爛的結局,倒不如就讓“瑜兒姐姐”,就這麽從子環的世界裏……

……離開吧。

就像是美好的少年時代,做的一場夢。

裴昭珩擡手,摘下了那塊、頸間從沒取下過的純白月影紗——

他低頭看著賀顧,先是擡手,輕輕用食指指節,蹭了蹭少年人滾燙的臉頰,然後才低頭,閉著眼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賀顧的意識,則已經徹底被那小小一杯酒,燒的模糊不清了。

他感覺到,長公主似乎親了親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