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不管

程向騰最後什麽也沒說,就那麽甩袖出了洛音苑。

一邊走一邊心裏還暗嗤這女人的小心思,憑著言來語去就想算計他逼他就範呢。

向晚的清風徐徐,倒也降了不少暑氣。

程向騰被小風一吹,忽然有點兒回過勁兒來了:他走什麽走啊,跟敗下陣來落荒而逃似的。

他是主子啊,憑什麽是她主宰著話題說東說西遊刃有余,而他卻落了個不知道說什麽好的無語境地?

一時間好想回去再文鬥武鬥那小女人幾大回合才好……

小廝程行早就帶人處理好房媽媽的事了,正等在院門外。

程向騰本想回致莊院換身衣服洗漱一下的,看了看手腕,又改了主意,吩咐道:“我直接往榮慈堂去請安,你去取只護腕送過來。”

程行一眼瞥過他腕上的新傷,心下吃驚,但他是有眼色規矩的下人,主子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只忙應了一聲跑步而去。

程向騰一個人慢慢往榮慈堂方向走去,腦海中不由搜尋起關於那女人的點滴過往來。

不只武梁對程向騰全然陌生,程向騰對洛音苑這位嫵娘,也沒有多少印象。

記憶裏存留的一點兒模糊記憶,更多的是初見時的影像。

那日和老霍毛六兒他們一幫子人一起去暢韻閣飲酒,席間掌櫃的領來個唱曲兒的小姑娘助興。

那丫頭那天穿一身淺綠衣裙,大眼靈動,眉目含韻,唱腔清越,整個人清新如幼鳥出谷。

記得那天她唱了一首鄉間俚語曲兒,雖然聽不太清唱詞,但調子讓人很舒服,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一曲畢,她便頜首站在那裏不言不動。不開腔討好求賞,也不上來侍酒待客,但卻也沒想走的意思,就站在那裏亭亭似綠樹幼苗。混不似慣常那種場合的歌女,哪怕只是往那兒一站,都要拿喬著腔調扭捏著腰身,擺弄出個造作的風姿來。

他於是多看了兩眼。

誰知申建見了,便嚷嚷起來,硬說他看直了眼。然後毛六兒他們也跟著起哄起來。

於是老霍大笑著說難得難得,然後大手一招叫來掌櫃的,直接買了那個小丫頭。

老霍軍營裏打滾出來的,雖身為參將,但一向性子粗獷不拘四六的。他們幾個還以為老霍為和他爭搶,耍先下手為強呢。

毛六兒就取笑說老霍這是老牛啃嫩草呢。

誰是老霍爽朗一笑,倒指著他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嫩草送給程二郎啃去。”

搞得他一陣詫異,沒想到無緣無故的,竟然能得長官的惠。

老霍便大笑著說他自己喜歡熟手,這種怯怯生生的不夠嗆,不合他的胃口。“咱喜歡倒榻就會伺候的,誰耐煩弄個人事不知的回去,還得費事慢慢調教。”指點著那丫頭胸前,一臉瞧不上的表情,“就這種青果子,吃著定然也酸牙。”

毛六兒便笑著說別看人家小,但人家專修這一行呢,你怎麽知道人家沒開那一竅?

老霍說女人麽,我可比你們這些毛頭小子見識多些。有沒有被打過洞鉆過孔,看屁股就知道。

然後就揚聲問櫃上的:“這丫頭買回去能做什麽,懂人事兒麽?”

那掌櫃的自然察顏觀色方面的人精兒,看老霍似有不滿意,便極力地推介。

說這是我們這裏第一天出道的清伶,嗓子亮堂堂的,身條更是嫩生得一掐一把水兒,爺領回去心煩了聽個曲兒解悶兒,沒事兒掐著玩也好。

至於暖床嘛,我們這裏的女子沒試過也見過,又哪有不會的。這丫頭那竅沒通過,所以緊致呀,正是好享受呢。

於是老霍對著毛六兒一副“你看吧,我就說”的表情。

毛六兒就叫嚷著要掌櫃的再領幾個開過竅的來,讓大夥兒好比較比較屁股處到底有何異相……

——總之後來程向騰一想起當初這些個不堪的調笑,便心裏十分別扭。

開黃腔他也會,只不過對象要是不相幹的人才行。若這人和自己牽連上些關系,那真是怎麽想怎麽覺得腌贊啊。

所以程向騰很不想收。女人麽,後宅裏會少了麽,看上哪個不行,何須要這種來路不明,出身汙淖的。這賣唱的出身,和戲子娼妓也沒多大區別了。

奈何他越推辭那夥子人越來勁,後來那幫家夥便在那裏熱烈討論起他是不是懼內來,說要不然不過收個丫頭子,至於這般麽。

最後老霍把長者輩份,上司身份也都擺了出來,說長者賜不可辭,讓他少唧唧歪歪。

無奈之下他只好將人領了回來。

原想著,不過先在府裏放放,過些時候再做處置也就是了。

沒想到那天唐氏見了她,卻將人叫在身邊細細問了許多話,然後便給她改名嫵娘,留在了致莊院伺候。

尤記得最初,有次院裏遇到給他請安,這丫頭也是不懂規矩的,含羞帶怯說著什麽“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