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要命

洛音苑正屋,門窗緊閉,室內黑乎乎一片,連窗簾都捂得嚴實。

武梁醒來時渾身酸痛似碾過一般,尤其小腹下身,火辣辣的難受。她想起自己的車禍,心下大驚。忙試著活動手腳身體,看看自己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半身不遂什麽的。

結果,甚好,除了痛疼,並沒有哪裏是動不得的。

心下大定。

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無暇顧及,只覺得嗓嚨幹痛口渴難奈。強掙著身子爬下床,借著蒙昧的一點燭光,對著桌上的水壺壺嘴兒灌了些水。然後,就輕輕軟軟支持不住躺倒在地上。

好在床邊的地上有塊軟毯子,倒也不硌的慌。她就倒在那毯子上,相當安心的,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

她尚不知,此世已非彼世,她武梁從此也不是那個武梁了,她的名字從此將改寫為——嫵娘。

第二日天光大亮時候,丫頭桐花揉著迷蒙的眼睛過來,才發現她人躺在地上,忙上前去扶。

桐花是嫵娘的貼身丫頭,洛音苑裏除了她,還有一個房媽媽負責院子裏粗活兒。兩人一個負責屋裏服侍,一個負責院裏收整。

昨兒夜裏本來就熬得久了,之後眾人撤了之後,桐花和房媽媽兩人合力把人移到床上,拆了屋子中間的搭板,把屋子稍微歸置一番,然後才躺下。睡得自然就格外沉些,所以才沒聽到她摔下床來。

估計桐花現在腦袋也沒真正清醒過來,見地上的人兒觸手冰涼,搖晃叫喊都毫無反應,以為人翹了呢,立時就哭將起來。

房媽媽睡在外間廂房,聽到聲音,掩了衣裳跑進來一看,桐花半攬著地上的人正哭得悲切,地上的人身體僵直……

房媽媽立馬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她無措的站在那裏,笨拙地安慰桐花一句“別急慌,我去找人”,就轉身跑了出去。

也不怪她們反應大,昨兒夜裏生完後,這具身體便昏昏不醒,兩人心裏難免都起過那最壞的念頭。今天又見這般,帶驚帶嚇的,可不就當真了。

武梁是被桐花嚎醒的。

這丫頭邊哭嚎邊叨叨,就沒個停。那眼淚滴在她臉上,實在癢癢得難受。

她睜開眼,便看到一個淚眼朦朧的女子,十四五歲的樣子,梳著奇怪的丫環髻,小圓臉兒,長得挺大眾,嘴抽抽得挺難看……然後意識晚幾秒反應過來:這造型,這打扮,這誰?這什麽情況?

看一眼屋子,描梁木案小軒窗,古色古香。

挺好看挺講究,但是,不對勁兒啊。

下意識摸向小腹,那裏痛疼得厲害。

尤記得車禍了,然後呢?武梁懵懵的。

桐花見她忽然醒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吸了吸鼻子止住哭泣,下一秒就反涕為笑道:“姑娘你嚇死我了,真是嚇死我了!你身上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好?”

被嚇的是她好麽,哪兒哪兒都不好啊。

武梁瞧著桐花滿腦門兒問號。這丫頭眼裏淚光閃爍,臉卻如花兒般綻放,是個好演員。

見武梁撫著自己小腹臉色難看,以為她擔心孩子來著,桐花興沖沖道:“孩子好著呢,是個小少爺呢,如今已經抱到盛昌堂去了呢。”三句三個呢,語調都上挑,句句感嘆的樣子。

孩子?小少爺?和她什麽關系?武梁看著桐花。

桐花兒繼續語帶羨慕,“小少爺那小衣繈褓都是最好的料子呢,我摸過了呢,柔軟舒服得不行。小少爺真是有福了。”

邊說邊把武梁從地上往起攙扶,又嘆息道:“昨兒姑娘生下小少爺後就睡過去了,可惜沒能親眼看一看。”

誰?誰生的?她麽?她親自生的?!她怎麽不知道?!!

武梁輕輕吸氣,感受自己的身體,全身都是酸痛的,可是下面更是火辣辣撕裂般的難受,比腰腹喉嚨處更堪。

不是車禍引起的麽?

她看看桐花,看看周遭的一切,呆呆不能言。忽然有一絲清明,忙掙身朝外走去。

如果這一切是個夢,這夢未免太過真實。她想出去求證一番,眼前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布置出來的一個場景,眼前這個女子,她是在演戲。

場景嘛,總會在有限的範圍內。她去外面,走遠一些,總能看到現實……

可是,她掀簾,外面的院子地面是夯土而成,院門上橫匾,豎聯,班駁蒙塵訴說著它的陳舊和古樸自然,沒有一絲刻意營造臨時搭建的痕跡。她遠眺,隱隱能見有一金色的高大巍峨殿角在極遠處若隱若現。

桐花見她臉色難看,還想往院外走,以為她要去看自己的孩子,忙來扶她。一邊暗悔自己多嘴,引得她想孩子了,一時急得眼淚又快出來了。

她跟著走了幾步,一橫心緊緊抱住武梁不撤手,不住聲道:“姑娘,咱不能去呀,二奶奶會打的,姑娘這身子,可受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