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遇貴人

陸喻舟此人,從不吃回頭草,既已認定寶珊不識擡舉,再不會多花心思在她身上。

自那天起,梅織苑的人都知道寶珊失寵了。沒了陸喻舟的庇護,那些眼紅的大丫鬟,開始對寶珊冷嘲熱諷,趙氏更是借機報復,克扣她的月錢,出了心頭惡氣。

故而,除了吃穿用度,寶珊每月只能拿到微乎其微的錢兩。

屋漏又逢連夜雨,一日夜裏,小黃狗染了病,吃什麽吐什麽。

寶珊想帶它去看獸醫,可一窮二白,哪裏承擔得起藥錢。

一旁的慕夭雙手托腮,看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黃狗,嘆氣道:“要不是邵霽那小子被邵大將軍送去軍中歷練,咱們能差這點看病的銀子!”

從小到大,慕夭只有邵霽一個發小,也只有邵霽不會將她送回宰相府。

當然,慕夭還可以去求助一位貴人,就是自己的二叔慕時清,可慕時清是隱士,慕夭不愛跟他嘮叨逃婚的破事。

寶珊蹲在地上,順著狗毛,忽然想起府中有一位專門給馬匹看病的獸醫。她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帶著小黃狗去往偏院的馬廄。

緗國公愛馬,府中圈養了許多良駒。

一進馬廄,麥秸味撲鼻,寶珊走到最裏面,在水井旁找到了那名獸醫。

男子身穿粗布短褐,小麥膚色,身材魁梧,正一腳踩在水井上,往外拎水,察覺到有人走來,沉聲道:“要牽哪匹馬?”

府中人只知道他叫範韞,尚未成家,以前為軍犬看病,後來受了戰傷,不能隨軍,被緗國公帶回府邸。

寶珊踟躇上前,“這位大哥,我是梅織苑的侍女,想請你幫個忙。”

女子聲線清悅柔美,似風吹鈴鐺發出的清脆聲,又似晨間的鳥啼。

範韞看向她,硬朗的面龐浮現異色,“什麽忙?”

寶珊遞出小黃狗,說明了情況。

別看小黃狗平時淘氣,還敢時不時去觸碰世子爺的底線,可一到範韞手上,竟夾住了尾巴,老實的不行。

範韞把它放在地上,四肢朝上,仔細檢查起來。

寶珊退到一旁默默等著,隨意打量著馬廄中的馬匹,每個馬棚上都標有院落的名稱,她一眼鎖在梅織苑的馬棚,裏面拴著一匹黑色大宛馬,毛發烏黑發亮,極為惹眼。

正當她走神時,耳畔傳來一道聲音:“吃壞了肚子,喝兩副藥就能好。”

寶珊道了謝,拿起藥方,帶著小黃狗離開。

等人走遠,範韞看向她窈窕的背影,眸光微動,二進院的寶珊姑娘,早在他進府那天就打過照面,可她已經不記得了。

回去的路上,寶珊遇見了趙氏的大丫鬟辰荷。

昔日在趙氏那裏,寶珊總能壓自己一頭,連招待祈安王世子這樣可以攀高枝的機會,趙氏都留給了寶珊,辰荷對寶珊存了心氣兒,此刻遇上,不免奚落幾句。

“珊妹妹不知道公爺見不得狗?”

寶珊不想與她浪費口舌,柔聲道:“是世子養的。”

這會兒知道拿世子爺做擋箭牌了,府中誰還不知她已經失寵,辰荷譏嘲一笑,“一條狗而已,世子哪裏會在意,是不是,珊妹妹?”

指桑罵槐嗎?

寶珊忍著氣,不想與落井下石的人一般見識,“姐姐若沒事,妹妹先走了。”

廊道就那麽寬,擦肩而過時,寶珊甚至能看清對方眼中的嘲諷。

“對了,”辰荷扭過頭,笑著道,“聽說公爺相中了宰相府的嫡次女,慕宰相也中意世子,兩家都在努力撮合,私媒都找好了。”

寶珊腳步未停,抱緊小黃狗,頭也不回地離開。陸喻舟議不議親,與她何幹?她是奴仆,他是主子,中間隔了萬千星河。

金烏西墜,梅織苑懸起高高的紅燈籠,世子爺遲遲沒有回府,李媽媽托人去官署打聽才知,樞密院與皇城司發生沖突,中書省介入調和,身為中書省的副長官,陸喻舟定然是抽不開身的。

李媽媽將飯菜裝入食盒,拿給寶珊,讓她去官署送膳,“這些都是世子愛吃的,你快去快回。”

寶珊為難,以陸喻舟的脾氣,若是知道飯菜是她送去的,會直接丟掉吧,“媽媽還是讓別人去吧。”

這麽好的機會都不知道把握,李媽媽瞪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府中不養閑人。”

在李媽媽的催促下,寶珊拎起食盒,坐上了陸喻舟的墨綠小轎。

緗國公府與中書省官署離得不近,途中要穿過汴京夜市的一條長街,長街兩排的店鋪鱗次櫛比,其中,當數成錦樓門庭若市。

成錦樓是汴京最大的青樓,在這裏,富賈一擲千金買花魁一笑是常有的事。這晚,明越帝姬趙薛嵐女扮男裝,與幾名友人來到成錦樓吃酒,友人中就有那次被陸喻手教訓的紈絝子。

按理說,皇城司被諫,趙薛嵐應該忙活在朝堂之中,可她有官家撐腰,有恃無恐,根本不屑與官職大她許多的樞密使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