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4頁)

他無疑是狼狽的,身上血跡斑斑,連嘴唇都是慘白的,臉上被汗水浸透,發絲一縷縷的粘在臉頰上……然而神色不見半點狼狽,聲音更是平靜。

小順子勉強笑笑:“打完了。”

少年點頭“哦”了一聲,先擡起右腿,然後是左腿,最後撐著膝蓋站起來,拍拍衣襟上的灰塵,直起腰身,然後……輕輕挽起袖口。

只這一個動作,讓小順子臉色再白三分,宣海也一個哆嗦:“你想做什麽?”

賈玩懶洋洋伸手一指小順子:“他方才多打了我一棍……自然要打回來。”

眾皆嘩然,賈蓉膝蓋一軟,差點跪了:這是要幹什麽啊!好容易事情了了,棍子也打完了,咱趕緊回去躺著治傷行不行?您老人家惹是生非自己無所謂,可咱們脆弱的神經經不住啊!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太要命了……不就是多打一棍嗎?您老人家活蹦亂跳一點事兒沒有,何必這麽咄咄逼人……再不然,咱過了今天再算這筆賬行不行……

賈政抹了把臉,他現在已經麻木了,每次他覺得死定了的時候,那小子總能蹚出條生路來,每次他覺得萬事大吉,終於結束的時候,這小子總要惹出點別的事來……

只聽宣海怒道:“眾目睽睽之下,賈大人休要信口雌黃!我們數的清清楚楚,三十棍,一棍不多,一棍不少!”

賈玩隨手朝身後一指,道:“怎麽,方才那一棍不算麽?”

宣海頓時語塞,先前禁軍動手時,賈玩確實是先挨了一棍才動的手,只是發生的事情這麽多,誰還記得那一棍的事?

賈玩揉著手腕走向小順子,道:“一棍換一拳,小爺我不占你便宜,別擡太上皇陛下壓人,便是太上皇面前,也是這個理兒!”

小順子倉皇後退,惶然道:“方才是小的錯了,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小的給您磕頭賠禮……”

當真跪下,連連叩頭。

賈玩嗤笑一聲,腳下不停,道:“賠禮有用,還要捕快作甚?莫玩這些虛的,過來接我一拳是正經……你滿京城打聽打聽,小爺我是那種挨了打不還手的人嗎?”

這一點,哪用得著滿京城打聽,方才他就親眼看過了!小順子跪在地上,雙膝不斷後退,悲憤道:“方才明明是你說的還剩二十九棍!”

若不是賈玩先說了這句話,他未必會算漏那一棍!

“哦,”賈玩隨口道:“那是我數錯了。”

宣海道:“既然是你自己數錯了,那也怪不得小順子……”

“小爺我可以數錯,你不能打錯!”賈玩冷笑道:“敢情小爺我挨棍子,還得自個兒數數?我怎麽就這麽賤呢我?”

那張狂的模樣,氣的宣海渾身發抖,道:“那又如何,你別忘了,咱們奉的是太上皇的旨,便是不小心多打一棍……”

賈玩冷冷道:“太上皇的旨意也敢輕忽,一樣是死罪,倒不如老老實實挨我一拳來的痛快!”

再不同他們廢話,腳下猛地加速,整個人撲了上去。

宣海急聲道:“賈逸之,你敢動他!他是太上皇的人!”

賈玩充耳不聞,宣海連聲道:“攔住他,快攔住他!”

卻哪有人來得及?

蘭舟攥著刀柄的手緊了緊,重又松開:他沒這麽快忘記,今兒死的那個禁衛,雖有取死之道,且受致命傷在前,但真正要了他的命,讓他死不瞑目的人,卻是這個陰險之極的小太監。

小順子悲呼一聲:“我跟你拼了!”

猛地前撲,翻滾,袖中利刃滑落在手心,只在指間閃過一絲寒光,劃向賈玩腳腕。

這一招,不可謂迅速,不可謂不陰毒,可惜比起前世打小打架,今生打小殺人的賈玩,終究差的太遠……第一腳踢飛匕首,第二腳踩在脖頸。

小順子咬著牙,雙手死死抵住賈玩踩下來的右腳……不求脫身,只盼多堅持片刻,能有人來援手。

時間每一秒都漫長的如同一輩子,他覺得自己頂住的,不是一只腳,而是一座山……他已經絕望,只剩下一點強烈的求生欲苦苦堅持,忽然,幾滴腥鹹溫熱的液體滴在臉上,卻是少年這一番動作牽動內傷,又忍不住吐了血,落在他臉上。

小順子眼睛猛地睜大,耳邊響起先前那句“你若打不死我,我便打死你”的話,心裏忽然閃過一絲明悟,眼中露出懊悔怨毒之色,不顧一切喊道:“宣公公,他根……”

話未說完,咽喉猛地一緊,頓時氣息斷絕,喉骨盡碎,哪裏還能說得出一個字?只能如他先前殺死的禁衛一般,嘴唇無力的張合幾次,瞪著雙眼,不甘心的去了。

“賈逸之!你好膽!”宣海大怒,手指賈玩及賈府眾人,喝道:“來人!給我把這些逆賊,給我統統拿下!”

先前賈玩殺人傷人,因是禁衛刺殺在先,又有賈玩那句“分內之事”,他不便發作,但是小順子,卻是太上皇的身邊人,被賈玩以“多打了一棍”為借口生生踩死,終於給了他發作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