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賈珍雖把話撂下,走的硬氣,卻也知道賈玩沒這麽好拿捏,畢竟他這個弟弟,九歲時就曾給過他一個下馬威,害的他那頭替他給薛姨媽、薛蟠陪不是,這頭還得好生哄著,受盡了夾板氣。

趕緊安排好下江南的人手,交代務必攔住賈薔,不使他花冤枉錢,又叫了賈蓉和管家來,仔細吩咐。

接下來,賈玩就受到了輪番轟炸。

各種以前影兒都沒見過的,好吃的好玩的,不要錢似的朝他房裏擡,打量他是林如海的弟子,又拜了武師傅的,特特的尋了好幾副名人字畫、字帖給他,還不知從哪裏,弄了一把頗為精巧的八石牛角弓來,說是誰誰家的傳家之寶,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手,若不是那家人已經家業敗落,且兩代都無人能開得了弓,不然便是餓死了,也是不賣的。

這些東西賈玩來者不拒,且毫無拿人手短的自覺——這寧國府又不是他賈珍一個人的產業,難道就許他一個人敗?

除了東西,還有人,家裏的大小主子,輪番來勸。

尤氏好應付,一句“出了孝再議”便打發走了,只賈蓉難纏,死皮賴臉的跟著,比小廝還殷勤,一口一個“兒子”,混忘了賈玩比他足足小了近十歲。

滿口都是親王殿下如何文武雙全,如何風流俊俏,如何溫柔多情……又說誰誰家的女兒因嫁妝單薄,嫁去夫家被人輕賤,三天兩頭的哭回娘家雲雲,弄得賈玩不勝其煩,好容易找了個由子將他支開,自去找柳湘蓮喝茶。

那邊柳湘蓮也是一腦門子的官司,道:“你沒事兒拿那些東西勾他們做什麽?如今弄得我也不得清凈,珍大爺昨兒灌了我一夜的酒,央我來勸你呢。”

賈玩道:“他在我面前擺足了哥哥的款兒,背地裏倒舍得下功夫。”

端著茶盞喝了一口,微微皺眉又放下。

他雖不懂品茶,嘗不出水的輕浮厚重,茶的毫香蜜韻,但好喝不好喝總是知道的,想著自己到底還是被慣壞了,前世幾十塊錢一大罐的紅茶綠茶,還喝的津津有味,如今連茶館裏最好的雨前龍井都嫌棄。

“怎麽,喝不下?早教你別來這地方了。”

賈玩道:“喝不下是因為不渴,渴了什麽不喝?”

伸手推開窗子向外一望,果然瞅見賈蓉在下面伸著脖子張望,於是叫道:“蓉哥兒。”

賈蓉大喜,提著衣襟小跑上樓:“請二叔安,怎麽這麽巧在這兒遇見,不如侄兒做東,請叔叔和二郎去喝一杯?”

賈玩冷著臉,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扔給他,道:“拿去給你老子,我不稀得見他。若不是看在姐姐和柳二郎的面子,斷沒有這麽容易的事!”

賈蓉慌忙接住,見信封擡頭寫的是“恩師林如海親啟”幾個字,裏面雖裝著信,卻沒封口,頓時大喜,嘿嘿笑著,道:“二叔,這是?”

賈玩懶得看他裝傻,道:“我不便離京,讓你老子多派些妥帖的人過去,那些東西,別看我得的容易,放在外面多少銀子也買不來,誰若是碰壞一點兒,賣了他一家老小也賠不起。”

賈蓉連聲應“是”,賭咒發誓說“便是掉了他的腦袋,也絕不敢弄壞一星兒”,又對柳湘蓮殷勤道了謝,這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柳湘蓮愕然道:“你真把東西給他們?”

賈玩道:“不過借他們的手運回京罷了,哪裏就給他們了。”

柳湘蓮跌足道:“這一家子的習性你還不清楚?你便是要把這些東西送回京,好歹也等分了家再說,你這會子運回來,和給他們有什麽區別?”

賈玩道:“誰說我要分家?”

柳湘蓮一愣:“你不分家?”

他和賈玩熟識,怎會不知道賈玩對這一家子的反感,不分家難道等著爛死在裏面不成?

賈玩道:“且不說我如今尚未成年,想分家也分不了,便是能分……我姐姐跟誰?”

沒聽說分家的時候,未成年的女孩兒單獨分一家的,剩下一個承了爵的長兄,一個未成年的弟弟,跟誰還用說?

到時候惜春的婚事,他就更說不上話了。

柳湘蓮越想越覺得是個死結,道:“這卻難辦了。”

賈玩笑道:“我都不急,你急個什麽?”

柳湘蓮看他不像沒主意的樣子,也不跟著白發愁了,道:“上次的事,可真多虧了你了。”

那天尤三姐兩度自盡,若不是賈玩攔在中間,他差點就松了口,可如今見識了這幾日賈璉新宅裏的“熱鬧”,真是一陣後怕。

賈玩瞥了他一眼,道:“且等著吧,真正的熱鬧還在後面呢!”

……

熱鬧來的很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賈珍幾個行事張揚,寧國府的下人話多嘴長,賈璉在外面偷娶二房的事,早就傳的滿天下都是了,連探春一個姑娘家都得了信兒,就只單瞞著王熙鳳和平兒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