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定風波

問魁樓自打開了以後生意蒸蒸日上, 整個坊內的讀書人,不,整個汴京城的讀書人都來此處吃飯。

便是外地進京的讀書人, 第一站要來的地方也必然是問魁樓, 一來是為著試煉自己的才學,二來也是為著能在此地迅速結交同為讀書人的同伴們, 試問一座酒樓坐滿了讀書人,還有什麽地方能比這樣的地方更能快速結識大批讀書人嗎?

一來二去, 問魁樓在汴京城裏打開了名聲。

可如此一來, 坊內那些同台競技的酒樓老板們臉色就很難看了。

一開始時還有人嘲笑康娘子“問魁樓居然不讓人進。”、“對啊, 這康娘子小孩子家懂什麽, 居然還不許客人進門。”,沒想到不多久人家就賓客盈門, 同樣來比拼,他們居然被康娘子大敗,這顏面何在?

就有人也開始用同樣的法子:“本酒樓不讓人進。”反正是為著競爭總行老之位, 厚著臉皮也不怕同行指責了。

殊不知這法子康娘子用合適 ,他用卻怎麽都不合適。——

這卻理所當然, 如今康娘子酒樓早就將本地的讀書人一網盡收, 年輕人們在此處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凝聚力, 如此一來, 自然不會費力再往別的酒樓裏去。

何況康娘子酒樓裏每道菜式都又雅致又新穎, 便是單論這酒菜就勝過別人許多。

若是單單只為賺錢便也罷了, 可這總行老之位涉及利益太大, 漸漸便有人動了旁的歪心思。

*

春日陽光和煦,國子監學子們正在對花作詩。

忽得君秀才小聲道:“這回旬試,我居然比往常低了很多, 這到底是為何……”

旁邊的學子們紛紛上前開解他:“勝敗乃兵家常事。”

“一次小比試而已,下回定能更好。”

誰知這時候那君秀才自己喃喃自語道:“莫非是我最近做了甚觸黴頭之事?”

在座諸人雖然都是讀書人,可心底深處還是頗相信這鬼神之言,當即一個兩個也幫他分析起來。

君秀才愁眉緊皺:“要說這次旬試與上次旬試不同的,只怕就是我近來老在問魁樓裏吃飯……聽說問魁樓的老板是個女子……”

說完後諸人都哄堂大笑:“大家都在問魁樓吃飯,要黴也是一起黴。”

“可我頓頓不落啊!”君秀才不服氣,眼珠子一轉,又想出一點,“對了!聽說釀酒也是個娘子,女子手裏造出來的酒曲誰知道會不會有黴運?”

此話一出,周圍諸人皆有些驚疑不定。

君秀才見狀暗暗得意。

他雖然讀書尚可得了個秀才的功名,可近些日子家裏老父去世兄弟掌家,原來那等豐厚的供給便沒了,日子也捉襟見肘起來。

好在有位王行老尋到了他,允諾他豐厚酬勞,還答應將女兒嫁給他,陪嫁大筆嫁妝。

君秀才衡量一番便接了下來,橫豎先賺這一大筆錢熬到科舉再說。汴京城富商的女兒自然也可以做保底婚姻,若沒有高中則有這王家供奉他,若高中了自然是擇個好機會和離,在汴京城貴人們榜下捉婿時尋個更高貴更富有的妻子。

而他要做的,不過是適當煽風點火兩句,甚至都不用大肆宣講。

這流傳了千百年的“男子為尊”觀念自然在每位心裏縈繞,誰自小到大沒經歷過呢?

祠堂不準女子進、家譜上不記載女兒、只有男子才能祭祖祭神、“莫從女子晾衣杆下過”、開工不能見女人否則會塌方、木匠的工具盒不能叫女子碰否則梁會歪、丈夫不能看見妻子經血否則要倒黴……

這幾乎都不用大肆渲染便叫圍觀諸人都齊齊變了色。

“胡唚什麽?”祝秀才氣得在旁道,“你們可是魔怔了不成?”

“就是就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虧你們還是讀書人呢,比我家掏馬糞的石三還要蒙怔。”李秀才搖著手裏扇子,“快走快走,如今麻辣血旺限量供應,再晚了就趕不及了!”

兩人大大咧咧的態度一時又叫醒了諸人,諸秀才們拔腿欲走,君秀才去一臉為難:“兩位兄長說的是,可是我如今心情不大好,就不去了。”

之後幾次聚餐,他居然一點都沒去問魁樓,反而總去一家王家酒樓吃飯。

橫豎這是個人喜好,國子監裏便漸漸流傳說有位怪人,竟然因為覺著問魁樓是女子當廚又是女子釀酒會影響考運而執意不去問魁樓用膳。

沒想到等第二次旬試,這位君秀才居然考出了好成績。

他拿著卷子一臉得意:“今兒我可要請客!”

諸秀才們紛紛恭喜他,各個開始盤點今兒要去問魁樓點什麽菜。

誰知君秀才道:“諸位請贖我一意孤行,我要請諸位去王家酒樓。”

秀才們先是一愣,旋即釋然:“你請客嘛,自然你說了算!”

君秀才神秘兮兮道:“非是我有意與諸位擡杠,這些日子我一次都沒去過問魁樓,果然考了個好成績,自然不敢再冒險去問魁樓了,再說我近日頓頓在王家酒樓吃飯,想必他家的風水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