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5頁)

梁帝忽然抓起案上酒樽,砸在殿中,酒水四濺。

天子一怒,地動山搖,殿中官員連忙起身下跪:“臣等不敢。”

英王自然也是出列跪下的,他不經意間與蕭明淵對上目光,瞧見他眼中的諷意。

二十年的父子情誼,更何況蕭明淵還是幼子,梁帝已經寵愛了他十多年,人越老,就越放不下。

只要蕭明淵下定決心去爭一爭,他甚至不需要籠絡朝臣,只要他在梁帝面前服個軟,梁帝就會輕而易舉地原諒他。

於梁帝而言,不論是太子,還是英王,都與朝政有所牽連,雖然是他的兒子,但總歸有利益糾葛,是父子,也是君臣。

只有蕭明淵,他看起來對朝政一點都不感興趣,對梁帝而言,他只是一個完全仰仗自己的小兒子。

失去父親的寵愛,他就能消沉好幾年。

梁帝最喜歡他這樣的兒子。

雖然英王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麽法子,但看起來,效果很不錯。

蕭明淵只花了一個晚上,就回到了從前跌下來的位置。

這次宴會之後,再也沒有朝臣敢瞧不起他了,英王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了。

*

宮宴散後,梁帝喝多了,蕭明淵把他扶回寢殿。

阮久在宮道上等他,見他出來了,便朝他招了招手。

蕭明淵快步走下台階:“我們的冠禮得放在一起辦了。”

“沒事,乖弟弟,我又不嫌棄你。”

阮久摸摸蕭明淵的腦袋,蕭明淵朝阮久齜牙。

走到宮門前的時候,阮久小聲問道:“你做了什麽?”

蕭明淵攤手:“沒做什麽。”

“你沒做什麽能……”

“你別問了。”蕭明淵神色堅定,一定不願意跟他說。

這時英王府裏,英王也在聽底下人查探的情況。

“昨天八殿下用晚飯,底下人送了一道羊羔上來,羊羔應該是鏖兀王後從鏖兀帶來的。八殿下看見羊羔,當時就放下筷子流淚了,說:‘這不就是離了父皇的我嗎?’”

“後來半夜裏,八殿下從夢中驚醒,連衣裳都沒穿好,就跑進了宮。陛下當時宿在王美人宮中,聽說八殿下來了,本想讓人打發他回去。但是八殿下拿出一支禿筆,讓人呈給陛下看,陛下就肯見他了。”

“聽宮裏伺候的太監說,八殿下哭著認錯:‘今日看見阮家父子,心中不勝悲痛。又見羔羊,想見羔羊跪哺,兒臣真是不忠不孝,罪該萬死。’後來陛下也十分動容,佯怒說他不懂事。八殿下就順坡下了,說是自己年輕不懂,現在遭了罪了,就明白了。”

“結果父子二人,就說了一夜的話。”

英王面容扭曲,揚手砸了手裏的東西:“他也就只會哄哄父皇。”

*

蕭明淵的生辰在正月,早已經過了。

梁帝沒有讓禮部給他辦禮,更沒有給他封王,現在改了口,說是為了阮久,才把蕭明淵的冠禮推遲。

不論梁帝的初衷究竟是什麽,但只要他這樣說了,這就是他的本意。

蕭明淵與梁帝父子兩人的關系很快就回到了阮久和親之前,甚至比從前還好。

梁帝還來看過他們打馬球。

阮久的生辰在六月,這陣子禮部和內廷都在忙著籌備他和八殿下的冠禮。

很快就到了這天。

阮久早早地被人從被窩裏挖出來,洗臉漱口,然後被趕到阮家的祖廟去。

阮老爺請了永安城裏德高望重、身體康健的老人家來給他束冠。

別的都在其次,阮老爺主要看中這位老人一生平坦、無災無難。這老人原本住在離永安外的莊子上,不肯挪動,阮老爺派人去請了幾次都沒請動。

阮夫人都被他氣笑了,勸他換個人算了:“咱們家是兒子束冠,又不是女兒出嫁,要請福全老人來梳頭。”

偏偏阮老爺“一意孤行”:“不行,就要他。”

於是他大手一揮,合老人口味的名家字畫、古籍孤本流水一般往莊子上送去,最後才把這位老人請來。

此時那老人看著正朝這裏走來的、偷偷打哈欠的阮久,看了一眼阮老爺,咳嗽了兩聲:“就為了這樣一個臭小子?”

“再不好也是自己家的。”阮老爺笑道,“況且我看著挺好的。”

這時阮久也到了面前,朝他們作揖:“爹,老先生。”

禮數十分繁瑣,阮久跪在軟墊上,原本還昏昏欲睡,後來擡頭對上父親的目光,登時清醒過來。

他從沒見過父親這樣的目光,帶著一點莫名的感慨。

或許看著阮久從小小一只,長成現在這樣,他花費了無數的時光和精力,在阮久身上,他總能看見這些東西留下的痕跡。

好比阮久唇角邊淡淡的小痣,是他自己每天用手指摸摸,才摸淡的。

盡管阮久總是惹他生氣。

阮久看懂他眼裏的意味,眼眶一酸,就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