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只羔羊

阮久自小在永安城中長大,在一塊兒玩得好的紈絝朋友有一大堆。

這時聽魏旭說,他被鏖兀人堵了,不單是方才在一個包房裏吃點心的朋友們出來了,就是碰巧在客滿樓喝茶的公子哥兒們也都出來了。

不過幾息,阮久身後也站了十來個人,給他撐腰。

與對面的鏖兀人相比,毫不遜色。

但到底是阮久先撞了人,他也沒想把事情鬧得這麽大,扯了扯蕭明淵的衣袖,小聲道:“不是,是我撞上他們……”

蕭明淵撥開他的手:“你別怕,我給你做主,你先把鞋穿上。”

晏寧也拉了拉阮久的手,阮久沒辦法,只能先躲在晏寧身後穿鞋。

蕭明淵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鏖兀人,喊了一聲:“張大人!”

直到他喊,一個肥胖的中年官員才從那群鏖兀人中走出來。

原來鏖兀使臣出門,是有大梁官員陪同的。

這位張大人滿臉的褶子都在笑,彎了彎不太明顯的腰,朝蕭明淵行了個禮:“八殿下,不知八殿下也在這裏,今日殿下在樓裏的開銷就由下官……”

蕭明淵並不理會他的討好,怒氣沖沖道:“父皇讓你跟著鏖兀使臣,他們都在這裏欺負阮久了,你是幹什麽吃的?”

阮久再拽了拽蕭明淵的衣袖,解釋了兩句,但蕭明淵怒氣沖沖的,根本聽不進去話,拍拍他的手背:“你別怕!”

那位張大人賠著笑解釋道:“殿下,事情發生得太急,下官還沒來得及反應……”

“沒來得及反應?我看你反應半年也反應不過來,我大梁什麽時候錄用了你這樣反應遲鈍的官員?該出來的時候不出來,光會躲在後邊看熱鬧。倘若今日我不在這,阮久是不是該被他們打了?”

阮久摸了摸鼻尖,應該……沒那麽嚴重吧。

蕭明淵一揮袖,對張大人道:“滾下去,我明日就稟告父皇,這份差使你也不用當了。”

但蕭明淵到底也才十六歲,張大人見他這樣步步緊逼,面色一變,收斂了太過諂媚的表情,看似懇求,實則要挾:“殿下,這些鏖兀人都不懂得漢話,倘若下官走了,只怕事情更糟,這位阮小公子難免……”

“我讓你滾蛋!又不是單你一個人會鏖兀話。”

張大人攏著手,他倒想看看這群紈絝子弟裏,究竟有誰懂得鏖兀話。

蕭明淵用鼻子嗤了一聲,揚了揚下巴:“魏旭,露一手。”

魏——

張大人聽見這個姓氏,馬上明白過來。

撫遠將軍魏府,早幾十年就駐紮在西北邊陲。魏府的人,怎麽能不懂得鏖兀話?

魏旭對蕭明淵齜牙:“要你來差遣我!”

看來他們吵架還沒好。

不過這時正是需要一致對外的時候,魏旭上前,擡起右手放在胸前,朝鏖兀人行了個禮,用鏖兀話問了聲好。

蕭明淵再次看向張大人:“還不快滾?”

張大人面色變了幾變,一甩衣袖,說了一聲“下官告退”,心有不甘地離開。

魏旭在那邊同鏖兀人交涉,蕭明淵扭頭看向阮久,解釋道:“大多數鏖兀人聽不懂漢話,他們不愛學漢話,反正我們也不愛學他們的話。那個姓張的聽得懂鏖兀話,父皇就讓他陪同鏖兀使臣,簡直是我大梁蛀蟲,我明日就讓父皇把他踢走。”

蕭明淵看了一眼為首的那個鏖兀少年,對阮久道:“那就是鏖兀使臣,名字叫做赫連誅,後邊的都是他的跟班,不知道鏖兀派一個這麽小的使臣過來做什麽。”

阮久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問是哪個“誅”字,魏旭就回來了。

“赫連使臣說是一場誤會,是他看見阮久,有點激動,就拉了他一下。”

“激動?”蕭明淵擰眉,“他幹嘛對阮久激動?”

阮久道:“我早晨和他見過一面,可能是因為這個。”

他又對魏旭道:“魏旭,麻煩你跟他說,也怪我不小心撞上他們,語言不通,才鬧了笑話。他們今天在客滿樓的花銷算在我頭上,算是我給他們賠罪了。”

蕭明淵撇了撇嘴:“不就是撞了一下嘛,他們還把你給嚇著了呢。”

晏寧勸道:“殿下,往日我們在這裏打鬧,算不得什麽大事,如今涉及兩國邦交,還是以大局為上。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哪有因為撞了一下就打起仗來的?就算陛下偏袒殿下,難道也會一起偏袒我們?到時鬧起來,阮久就是頭一個被問罪的。”

蕭明淵看了一眼阮久,最終還是朝魏旭擺了擺手:“你去說。”

魏旭應了一聲,又去傳話。

不多時,他轉回頭:“他說不要緊。”

阮久點點頭,轉眼看見那個鏖兀使臣赫連誅正看著他。

這人怎麽這麽喜歡盯著他看?

事情就這樣被揭過去,一行人也都要散了。

可是正當此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一隊執劍士兵從外面破門而入,進入客滿樓,分列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