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了中午錢家人都沒回去吃,家裏未出嫁的小妹做好飯送過來的。

這時候一家人飯都有定量,只少不多,分到錢家人頭上,每個人都吃不飽。

路蒔自然不會留下來,自己回知青點覓食,錢向東沒留他,他下午還得幹農活,吃不飽真不行。

晚上下工吃過飯,錢向東才把自行車給張軍家送回去。

本來他是打算借用兩天,明個還去縣裏。但今天發燒,讓他有所顧忌,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體不好。按理說不應該,記憶中原主很少生病,可偏偏他穿來沒幾天就發燒兩次了。錢向東想不明白怎麽回事,就打算先養養看,這幾日不去縣裏,不把自己搞那麽忙,若還是生病,那就是這身體的事,到時候他去縣醫院檢查下。若再不生病,那就是累的。

這麽想著,走到了大隊長家,開門的還是張軍。

他看見錢向東立刻就變成了一只見到貓的耗子。

張軍強擠出一個尬笑,“四,四哥,來還車?”

錢向東點頭,“嗯,大隊長在嗎?”

“在。”張軍道。

錢向東又問:“方便我進去嗎?”

“啊?啊,方便。”張軍似才反應過來,慌裏慌張把人往屋子裏讓,邊伸手去接自行車。

錢向東順手把自行車給了張軍,二人一同進屋,大隊上張滿倉坐在炕上抽煙,看見錢向東進來,笑著打聲招呼。

錢向東也笑道:“我過來是謝謝張叔的自行車,省了我不少力氣。”

張滿倉擺擺手,大方道:“這有什麽,鄉裏鄉親的,借著使使又不是大事。”

錢向東笑。

這怎麽不是大事,可是天大的事了。現在的自行車可比後世的汽車還來得珍貴。便是自家人使用都小心翼翼,別說借外人了。

錢向東人硬氣,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笑著從上衣口袋裏把自己在空間隨手抓的那把大白兔奶糖抓出來放到桌面上。

“張叔,你也知道我什麽情況,拿不出什麽好東西,這把奶糖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別嫌棄。”

錢向東手掌大,這一把糖抓下來能有二兩。後世聽著挺少,可在這時候可不少了。多少人家過年都買不到這麽多糖,就是正正經經走親戚,這些糖都能拿得出手了。

張軍顧不上害怕,人雖然貼著墻角站著,眼神卻發直。好像糖上塗膠了,粘上就撕不下來。

張滿倉立刻唬著臉,“你這是幹啥,我不過就借你使使自行車罷了,又不搭什麽,還能要你東西,這傳出去我成什麽人了。”

錢向東也跟著嚴肅臉,“張叔你這想哪去了,你以為我給你糖是啥意思,作為借自行車的報酬。那你可想錯了,我是覺的張叔你這麽多年對我挺照顧,知道我家的情況也沒個人疼,平時把我當自家孩子似的多有提點,比我親叔叔對我都好,在我心裏你就是我親叔。我這好不容易上趟縣裏,給我自己親叔買幾塊糖還不成了。”

其實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這話說的張滿倉心裏頓時敞亮。

錢向東又故作生氣道:“還是張叔嫌我東西少?”

張滿倉忙道:“哪裏的話,做叔叔的嫌棄侄子東西少的道理。”

張滿倉又說了些場面話,對錢向東提點了幾句,錢向東一一點頭,就告辭離開了。

錢向東一走,張滿倉就跟屁股後面有狗攆似的,掉頭就往院子裏跑。

他動作突然又迅猛,嚇了張軍一跳,大聲嚷著,“爹,你咋了,吃壞肚子,屎憋不住了?”

張滿倉顧不得罵兒子,轉眼就跑到自行車跟前,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檢查遍,見沒有劃痕磕傷,懸著的心才放下。

張軍這時候走過來,跟著道:“我還以為你要拉肚兜子裏憋不住了呢!”

氣得張滿倉一腳踹在張軍屁股上,把張軍踢了個踉蹌,張滿倉罵道:“埋汰玩意,會不會說話,不會就給我把嘴閉上。”

想到錢向東又罵道:“你說說你,也就比人錢向東晚出生幾年,怎麽就差這麽多!看看人錢向東剛才那話說的,又敞亮又漂亮,便是你爹我這老油條也不過才能說出這話,人那孩子這麽小就會說了。你呢,倒好,聽聽你剛才說的什麽埋汰玩意!”

張軍縮著脖子挨罵,張母徐桂花聽見舍不得兒子,叫道:“小軍你進來,分你一塊糖。”

張軍一聽有糖,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張滿倉也不罵人,趕緊跟進屋等著老伴分糖,生怕把他落下。那樣子看得徐桂花好笑,然而真分給了他,張滿倉又舍不得自己一個都吃,非得咬下一半,剩下另一半給徐桂花吃,徐桂花這心比泡在糖罐子裏還甜。這男人她沒有嫁錯。

錢向東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路蒔徘徊在他家門口,看見他,清澈的雙眸瞬間晶亮,似無數碎星在他眼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