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呆瓜……怕什麽,有……(第2/3頁)

沈珠曦低頭掃地,生怕再被問上一句“你覺得怎麽樣?”

隨著日出,陸陸續續有農人經過李鶩家門,見到焦黑的院子紛紛出言關心。

李鶩面部紅心不跳,吹牛不打草稿:“昨夜在院子裏烤魚吃,一不小心喝多了,醒來就變這樣了。”

這話倒是和李鶩吊兒郎當的形象很符合,問話的人絲毫沒有起疑。

李鵲回來後,和李鶩不知嘀嘀咕咕了什麽,兩人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趕著一群大豬小豬。

“這是……”沈珠曦有了一個猜想。

“……嗯。”李鶩說,“搭著房子賣給隔壁的豬。我把能找到的都收回來了。”

李鶩沒說找到的是什麽,但沈珠曦已經從他手裏提的麻袋猜了出來。

這回她沒再想吐,只是感到悲傷,無盡的悲傷。

“……他們沒起疑嗎?”

“能看出人骨的部位沒在豬圈,應該是扔出去了。下午我和雀兒出去找找,盡量讓她完整入土。”

“我和你們一起去。”沈珠曦馬上說。

“你留在家裏。”李鶩一口回絕,沉默片刻後,又補充道,“我們去的是‘亂’葬崗……那裏陰氣重,你別去了。”

沈珠曦神‘色’黯然,不再堅持。

下午的時候,李鶩和李鵲果然出去了,那一群哼哧哼哧的豬也帶上了。他們入夜才回來,麻袋沒有了,豬也沒有了。

沈珠曦沒有問它們去了哪裏。

她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現在月上梢頭了,依然不餓。

不餓,也睡不著。沈珠曦躺在床上,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周嫂的音容笑貌都總是浮現在她眼前。

周嫂子毫無疑問是個好人,但她的結局太過慘烈,讓沈珠曦不由懷疑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是不是千百年間的一句自我安慰。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殺害周嫂的人的確得到了報應,可那又如何呢?慘死的周嫂能夠起死回生嗎?

“周嫂子和樊三娘曾經是一類人。”

身旁忽然傳來李鶩的聲音。

沈珠曦側過頭,看見睜眼望著床梁的李鶩。他把雙手枕在腦後,神‘色’清醒,也沒入睡。

“……樊三娘?”

李鶩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她以前的丈夫,每日遊手好閑,全靠樊三娘在外邊做廚娘來維持家用。樊三娘不管把錢藏在哪裏,都會被她的丈夫找出,只要找到她偷藏的錢財,她丈夫就會對她大打出手,然後揚長而去,拿著樊三娘的錢去賭坊和酒肆揮霍。”

沈珠曦難以想象,現在這個火爆豪爽的‘婦’人還有這樣的過去。

“她沒有反抗嗎?”“周嫂子反抗了嗎?”李鶩反問。

“她反抗了,只是……”

只是她的反抗,太微不足道。一聲呵斥,一句拒絕,就是周嫂做出的反抗。

“那根本不算反抗,她們只是在自欺欺人。”李鶩平靜道,“她們幻想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突然洗心革面,幻想一個自私自利的浪子被她們廉價的容忍和退讓感動……她們改變不了對方,所以只能欺騙自己,騙自己這樣的日子,只要忍耐下去就有盡頭。”

李鶩的話對沈珠曦來說太過深奧,好一會時間,她都在思考李鶩話中的深意。

李鶩說樊三娘和周嫂曾經是一類人,為什麽是曾經?

一道靈光忽然從沈珠曦腦海中劈過,在脊背留下一股深深的寒意。

“……樊三娘的丈夫是怎麽死的?”

“喝醉了失足落進冬天的河裏,凍死之前就先溺死了。”

沈珠曦松了一口氣,驅走腦子裏可怕的想象。

“我還以為……”

李鶩轉過身,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別為難你這呆瓜腦袋了,趕緊睡,越晚睡越呆瓜。”

“你才呆瓜……”沈珠曦嘟囔道。

說來真怪,李鶩的手心像是有魔力一樣,原本不困的沈珠曦在舒適的熱意烘烤下,不知不覺就墜入了夢鄉。

夢裏,剛剛春回大地,舊的日常崩塌了,新的日常正在構建。

周家院子裏,周嫂笑著端出一盤盤果子待客,滿臉熱情的笑容。隨蕊和九娘一會針鋒相對,一會又和好如初,打馬吊的‘婦’人圍在一起,不時發出叫好或抱怨。

正是春光好。

李鶩拿開覆在沈珠曦眼上的手,輕輕擦去了從她眼角流出的淚珠。

他把手指放到眼前,用嘴唇輕輕碰了碰淚水沾濕的地方。

“呆瓜……怕什麽,有我呢。”

……

秋夜蕭瑟,月光冷寂。

破敗的鴨圈外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樊三娘提著一個食盒出現在夜‘色’中。她走過鴨圈,扔下李樹,一直走到了小路的盡頭。她動作靈活地踩著碎瓦片下了土斜坡,走到潺潺而行的河邊,盤腿坐了下來。

食盒裏是一壺熱酒,一只小小的酒盞。她拿出酒,倒上一杯後,嘆了口氣,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