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對此傅宣燎的回應是:“吵得慌,手腳還不幹凈。”

“不幹凈”指上回那個新來的的小男孩想博好感,見縫插針往他身上蹭。高樂成聽了直樂,擺手讓領班出去:“我們傅總今天沒興致,等下回興致來了,記得找個手腳幹凈不黏糊的。”

被問起從哪兒來,傅宣燎說時家,高樂成眼珠一轉:“又去看你家冰美人?不是周六剛見過嗎?”

“不是。”進來忙新項目壓力大,傅宣燎眉間攢著團黑氣,閉眼揉了揉,“時家夫人喊我去坐坐。”

高樂成也不是個傻的,稍一琢磨便有了數:“怪不得下午在球場……原來又是借敘舊之名行拉攏之實啊。”他摩挲著下巴,揶揄道,“難不成還想著把女兒嫁給你?”

傅宣燎哼笑一聲:“怕不是瘋了,知道我喜歡男人,還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外人只知道傅家和時家交好,好到不介意讓兩個兒子落實聯姻,卻鮮少有人知道當年時家夫人因為傅家少爺對時家小姐百般抗拒,反而對她唯一的兒子情有獨鐘,從勃然大怒到竭力反對,險些和傅家鬧掰的事。

這便是李碧菡說出那番話的因由。

高樂成笑了起來:“也是,當年你和時沐的事在圈子裏鬧得沸沸揚揚。”

許是真累了,傅宣燎後仰身體陷在沙發裏,兩條長腿隨意支在地上,眯著眼沒什麽表情。

觀察了下傅宣燎的臉色,高樂成又忍不住好奇:“那你怎麽想,從是不從?我瞧著時家老爺子還挺偏袒這個外頭撿來的兒子,他要什麽就給什麽……”

差點又踩雷,好在高樂成反應快,忙扯回正題:“反正擺在面前的就倆陣營,看你怎麽選了。”

旁觀者能參透的,傅宣燎自然也能發覺。

關於談話的目的,雖然李碧菡點到即止,可她無非想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兒子不在了還有女兒,總之這偌大的家業不能便宜了“外人”。

只能怪時家老爺子思想傳統,撿來的孩子都能分得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份,也不怕他拿著燙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傅宣燎擡手撐住額角,“況且他錯漏百出罪行累累,無論我選不選、選哪邊,都自有人收拾他。”

這話說得涼薄,高樂成都咂摸出幾分寒意。他倒了杯酒遞過去,沒正形道:“好好一個大美人,你舍得?”

傅宣燎腦海中不期然出現幾個小時前,時濛從座椅上跳起,赤著腳向自己跑來的樣子——眸中光芒閃耀,發梢隨步履飛揚,夕陽鋪在身後,美得像幅畫卷。

可惜短暫的溫情抵不過長久的算計與禁錮,手臂一動,腕骨連著掌骨處的新鮮傷口,牽起的痛感避無可避地撥動神經。

全都不是他想要的,都是被強行塞到手中的。

如此想著,傅宣燎的面色愈發陰沉,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逢場作戲罷了,有什麽舍不得。”

黑夜悄無聲息地進行著,時家大宅闃靜無聲。

這幢宅院是幢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老建築,修修補補許多年,到底比不上新樓踏實穩固,每到秋冬,北風便順著墻縫往屋裏鉆。

久未修葺的閣樓尤甚,生怕屋裏幹濕失衡影響畫紙和顏色,時濛暖氣都不開,在畫架前站到夜深,手僵得拿不住筆才停下。

這次畫的是一幕與冬天有關的景,白雪皚皚,陸地荒寒,一個人形單影只地走在其中,日光在山野禿枝間靜靜移動。關燈下樓的時候,一個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時濛幾乎能沉浸般地感受到畫中人的寒冷。

穿過二樓走廊,時濛低頭看了一眼盡頭那間房的門地縫,有光,裏頭的人還沒睡。

樓下只停了兩輛車,時懷亦今天沒回家。回到房間,時濛盯著桌上放著的湯碗看了很久。

記憶中第一次見到用如此精致的碗盛的湯時,他都不敢伸手去接,唯恐把碗碰臟。

後來他長大了,明白了這碗湯存在的意義並不是擔心他受涼,而是象征性地走個過場,那個名叫李碧菡的美麗女人對他笑也不是因為喜歡。畢竟沒有誰的喜歡是分兩面的,當著旁人笑得溫柔,無人的時候又冷若冰霜。

時濛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還記得這些,或許跟孫老師家的貓喜歡挨著他一樣不講道理,睡前,他還是把這碗涼得鉆心的湯喝了下去。

半夜驚醒,時濛警覺地豎起耳朵,只聽到北風拍打窗戶的聲音。

胃部隱隱作痛,他下床走到衣帽間,從裏側抽屜的最裏層摸出一件看尺寸並不屬於他的毛衣。

抱著毛衣躺回床上,嗅著已經幾乎聞不見的味道,時濛還是睡不著。

可能是煙癮上來了,他想。

欲望沒被滿足的時候,所有平時忽略的感官都蹦出來刷存在感,令時濛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