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王門心理學(第2/3頁)

為首者叫張邦臣,貴州宣慰司學教授。“教授”是官名,相當於省級公立學校的校長兼教導主任。

如果王淵能夠考上生員,今後肯定要進司學,在咱們這位張教授手下讀書。

在古代,不論哪級官學的老師,一個個全都是窮逼。

對讀書人而言,窮可自然演化為清高,這些老師們就很清高。管你多大的官,你的命令正確我就聽,但別想我給你好臉色,便是大明首輔來了照樣擺架子。

為啥?

因為老師們無法升官,而且還窮得叮當響,也就沒必要再巴結誰。頂撞了上官無所謂,一個破教職而已,誰愛當誰當,你牛逼就撤我職啊,更何況地方官沒權力解聘老師。

綜合以上因素,便是堂堂的一省布政使,見到官學教授也得以禮相待——跟一個窮酸計較什麽?好處全無,還落得壞名聲。

張邦臣是貢生出身,而且是歲貢。

即秀才考了幾十年還沒中舉,由地方推薦去國子監讀書,接著便等待朝廷分配工作,而且一般分配到各地當老師。

一旦接受老師職務,今生便升遷無望。

像張邦臣這種更慘,工資不足以生活,得等著學田收成過日子,遇到旱災什麽的就要餓肚皮。

但此時此刻,張邦臣卻威風凜凜。

他跟別的老師一路行來,腳步虎虎生風,沿途學子全部躬身行禮。就像社團大佬帶手下巡街,一路上都有小弟問候:“邦哥好,邦哥辛苦了!”

張教授來到司學大堂前,此處已站著十多人,皆為各長官司的副官,以及為童生結保的廩生。

正常情況下,各地知府和首縣知縣,都應該親自到場參與監考。但貴州的土司們架子大,只派了個副官過來應付,席書也懶得計較那麽多。

“提調官進!”

有吏員在西廳高呼,提學副使席書此刻正端坐在西廳。

提學官坐西廳也是有講究的,跟西席的來源一樣,都是源自漢明帝尊桓榮為師,請桓榮坐西朝東。

各路官員依次進入西廳,朝席書作揖行禮,席書面露冷笑,不予理會。

按正常情況,第一批進入的應該是知府。且知府不用作揖,提學官要作揖還禮。到了貴州這邊,剛好給弄反,只因來的全是副官。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程番府知府。

席書直接走到程番知府面前,作揖行禮,程番知府也違制回禮。

程番知府由漢官擔任,屬於附郭省城的一個府。但其轄地,大半都被土司實際掌控,因為程番同知姓宋,這知府當得非常憋屈——程番府,就是後來的貴陽府,從此有了貴陽這個地名。

席書與程番知府互相行禮,這才退回自己的座位。

接著司學老師們進來,席書再次起身行禮。張教授等一幫窮酸負手而立,他們依制也是不用回禮的,這是老師們少有的風光時刻。

最後,為童生們作保的廩生,要全部站在西廳前,給提學官作揖行禮。而席書都不用站起來,更別提回禮什麽的。

接下來的正常程序是點縣名,叫到某某縣,該縣教官就要應聲,然後跑去站在提學官身後。但在貴州嘛,這個程序直接省去,因為今天就沒來幾個縣級官學老師。

隨即點出作保廩生的名字,也全部站在提學官身後。

終於,輪到考生點名。

“貴州衛李珣!”

“有。”

“中曹司張仲!”

“有。”

考生們陸陸續續進來,就站在西廳前的院子裏,隨即拿著準考證去領自己的答題卷。接著前往搜檢處,接受搜身檢查,以防止作弊。

道試不能自選座位,答題卷、準考證和考桌都有編號,必須三者編號相同,才能通過核查並開考。

王淵慢悠悠研墨,不多時便得到題目:一道四書題,不少於200字;一道五經題,不少於300字。

四書題為: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果然就像沈師爺所說的那樣,席書只考四書五經的第一篇,而這道題正是《孟子》的第一篇。

王淵寫八股,就跟搞土木工程一樣,先確定好總體設計,再拆開來分段設計,接著再一點點進行施工。

這道題談的是利益與仁義,特別簡單,但想寫出彩很難。

王淵首先確定中心思想,即君子不是不言利,而是只言利有大害,講仁義則不求利而得大利。

“君子惟仁義而不言利者,蓋專利誠亂之始也。”這就是破題了。

接下來承題,簡述只言利的危害。

然後起講,闡述仁義的好處。

中間八股,詳細討論利益與仁義的辯證關系。

最後大結,盛世都是施仁政而利天下,君子都是踐仁義而利家國,則萬民皆可享其大利。王朝末世人人言小利,不追求世間大利,則引來大害降臨。所以我們要吸取教訓,認真聽從先賢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