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臣既能將她帶回來,便……

沈謙之頓了頓,道:“巡防營是交給了英國公,倒還算是個好消息。”

這些年來,始終不屬於任何陣營的,便是英國公了。或許,這也是皇帝會應允的理由之一。

“我往奉天殿去一趟。”沈謙之向他道。

*

沈謙之行至奉天殿前,只見殿門緊閉著,殿前站著一個少年,玉冠束著發,穿著金色袍服,個頭兒並不高,卻隱見軒昂之氣。

少年見沈謙之走了過來,只回眸冷冷瞥了一眼,復端正了身子,仍守在殿前。

沈謙之大步走上前,朝他行了一禮:“微臣見過五……太子殿下。”沈謙之頓了一瞬,又改口道。

聞聲,魏陵緩緩回過身揚起了頭,原本應是清澈的眼眸,現下正滿是憎惡的瞧著沈謙之,良久,才從唇間溢出一句:“沈大人免禮。”

宮中的五皇子體弱多病,一應宴席都甚少出現,沈謙之與魏陵見過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少年即便已竭盡全力去掩飾自己的神情,但到底年幼,他眸中的憎惡,半分都未能逃過沈謙之的眼。

五皇子年紀最小,其母位份低微。雖也聽建章宮的少傅說過,五皇子天資聰穎,只是被一副病體拖累了。但皇帝膝下還有賢妃的三皇子與寧嬪的四皇子,無論年紀還是母家,都比魏陵更適合儲君之位。

而今,太子之位卻落在了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小皇子身上。

加之馮英德今日在早朝上所作所言,皆足以表明,這位無依無靠的小皇子身後之人,正是馮英德。這也的確是他的作風,奉天子以令不臣。

借助傀儡皇帝,鏟除異己。

沈謙之在心內冷笑了一聲,終是什麽都沒有說,直挺的站在奉天殿外,等待宣召。

少時,裏頭傳來大太監姜貫的聲音:“宣皇太子魏陵、大學士沈謙之入殿。”

聞聲,魏陵身前的小太監先領著魏陵向內走去,沈謙之緩步跟了上去。二人一同請安罷,皇帝將他們傳進了內殿。

與方才大殿之上全然不同,此時的皇帝,卸了金冠,只穿一身黃綢褻衣,一頭烏發垂在臉上,面色蒼白的躺在榻上。

“嘉容……你回來了。”見二人入內,皇帝先是喚了一聲沈謙之的小字。

這時,一旁的太監正端了一碗藥上前,沈謙之頓了頓,伸手接過了那碗藥。

正要給皇帝遞過去,便聽一旁的魏陵呵道:“你放下,讓我來。”說著,小小的少年滿眼警惕著,便要奪過沈謙之手的碗,奈何他的個頭還遠遠不夠高,伸了伸手,也只到沈謙之胳膊上。

“太子,不得無禮!”皇帝重重的說了一句,說話之間已劇烈地喘息起來。

魏陵忙跪地道:“父皇息怒。”半晌後,他咬了咬牙,跪向沈謙之,道:“魏陵拜見太傅。”

聞言,皇帝徐徐喘勻了氣,道:“今日的功課都做完了?跑來這裏做什麽?”

自打見著皇帝的那一刻,他的眼已紅紅的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陛下。臉上沒了往日的威嚴,卻也少了許多生氣,這讓他愈加害怕起來。

父皇此刻的模樣,像極了母妃走時候的樣子。她不再訓斥他,要他收斂鋒芒,也不再逼迫他做他不願做的事。可他心內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母妃臉上少了怒意,卻也沒了少有的歡喜,她總是倦怠的躺在榻上,似乎做任何事都能耗盡她的心力。

他盡力去做一些平日母妃看了會歡喜的事,可她也只是淺淺的勾一勾唇。

他甚至覺著,是老天爺將半個母妃都偷走了,人還是那個人,卻又不像那個人了。

直至他親眼瞧見母妃躺在床上,徹底不再醒來時,他才明白,什麽是“死”。便是她即便躺在你眼前,也再不能與你說話,不再問候你,不再關心你,甚至……

不要你了。

老天爺徹底帶走了母親。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瞧榻上的皇帝,緊緊攥著小拳頭,咬緊了牙,半晌,恭謹的回道:“兒臣的功課已給老師批閱完畢,請父皇過目。”

魏陵說著,從自己小小的袖子中抽出一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雋秀的字。

姜貫忙接過了紙,遞到皇帝手中。

皇帝此時何來氣力閱覽,但又不願讓他心內受挫,視線在紙上停了半晌,擡首緩緩道:“太子近日,頗有進益。”

聞言,魏陵果真擡起了眸子,眸中似有星辰劃過一般。

馮大人說的沒錯,他不僅得到了太子之位,還得到了父皇的目光,父皇的誇贊。

“小殿下,您先回去罷,陛下需要歇息。”一旁的姜貫,將皇帝手中的紙接了過來,交回了魏陵手中。

魏陵雙手接過紙,擡眸又深深瞧了沈謙之一眼,這才緩緩跪地道:“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魏陵退下後,沈謙之才將藥碗緩緩遞向皇帝,只見他擺了擺手,低笑道:“這些藥,都是哄人的,不喝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