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更) 想回頭了。……

天將將亮,外頭還霧蒙蒙的一片。

沈謙之穿著一身官服,從玉泉街上林氏商號主人的宅院走了出來,他緩緩將官帽拿下,捏了捏眉心,對一旁跟著的衛辭道:“去向戶部侍郎那裏謄一份近日以來所有出入京城之人的名單。”

衛辭有些不解,問道:“大人疑心此次的盜竊案是外來賊人所為?”

沈謙之頓下了步子,臉上雖有倦意,目光卻很是澄澈,“能逃過高墻與層層家丁護衛,在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完成偷盜的人,這京城中又有幾人?”

既是這等高人,卻早也不出手,晚也不出手,只待這時。

衛辭一面想著,見沈謙之已走遠,忙追上前道:“長公主府的尹侍衛、禦前的龐將軍,還有……”

“還有師父。”

他說的越來越沒有底氣,尹侍衛與龐將軍都屬皇家近身護衛,若是犯罪是當連坐九族之罪的。他們個個都身份尊重,厚祿高爵,決計不會因這些錢財而去冒這個險的。

師父更不必說,且不說他如今年事已高臥病在床,只舊日沈老大人厚賜高官他都不曾看在眼裏,如今這偷雞摸狗又算什麽。

此話一出,沈謙之倒是難得笑了笑:“那你便先去審問師父一番。”

衛辭的師父也曾是沈謙之的師父,若不是沈老大人重疾不治而亡,公子如今也該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了罷。可大人作官這些年,他卻覺得大人志不在此。

難得見他一笑,便忙道:“屬下哪裏敢,只是這麽一說,大人可千萬別與師父說了,他老人家只怕從病榻上起來都不能放過我。”

須臾,沈謙之斂了笑意,正色道:“你將名單直接送入內閣,”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再去鬼市瞧瞧。”

衛辭遲疑了一瞬,恍然點了點頭。

鬼市非真的有鬼,只是在此地交易之人,皆於午夜醜時後才開始,天還未亮時便閉市離去。黑夜中每人只憑手中的一盞小燈用於交易,但見風吹草動,便滅燈而散。

是以,交易之物大都不怎麽見得光。

賊人既是竊了幾家商賈的寶物,必不敢去正經當鋪的。

“大人呢?”

沈謙之抿了抿唇,道:“進宮一趟。”

聞言,衛辭甚是後悔問了這樣的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夫人雖將後院兒李縈的消息鎖的緊,可他卻是知道的,畢竟那人還是他讓李家去接的。

看著沈謙之不大好的臉色,他只道:“屬下告退。”

*

孟妱梳妝畢,瞧了瞧身上穿著的白綾翠紋衣裙,她雖很想將它換下,穿一件稍艷色的衣裳。但翻遍箱篋,三年來,她竟不曾買過一件艷色衣裳。

玉翠瞧著她神色懨懨,問道:“這件衣裳是夫人素日最喜愛的,今日怎的要換下它?”

“罷了,沒什麽。”孟妱淡淡笑了笑,視線轉向身旁放著的信箋。

昨夜她仿著沈謙之的筆跡寫了份和離書,她緩緩伸手將那信箋抽出打開,字形雋秀凜然,若不是她還記得昨夜忍著手傷握筆的感覺,都以為是沈謙之又給了她一份和離書。

只是這封,她蓋上了自己的郡主印。

“玉翠,過來。”目光頓了一瞬,孟妱將信箋收了起來,把正在外間整理書案的玉翠喚進來了。

“夫人。”玉翠應了一聲,朝裏間走來,定定的瞧著孟妱等著她吩咐。

孟妱拿起一旁的木匣子,打開取出了裏頭那支水仙玉簪,將匣子遞給了玉翠:“這裏多是些玉簪,樣式實在簡單了些,等將來老夫人將你許了人,你便將它們賣了作嫁妝。還有幾只銀簪,你若是喜歡,等日後出了府再戴上,現下戴著不免惹些話兒出來。”

“還有。”

孟妱又拿起了一支簪子,玉翠忙將她的手擋住了,方才好容易止住的淚又溢滿了眸子:“夫人到底是怎麽了?”

“是因那來府裏的女子麽?”

昨日留在碧落齋的,皆是沈府的家生下人,玉翠這等後來的,對李縈之事全然不知情。只覺著夫人今日益發不同往常,面色蒼白,神色總遊離著。

今早她進來時,更是瞧見外間書案上一塌糊塗,幾處粘著幹涸的血漬,再往榻上一瞧,那人兒竟搭著一只滿是血汙的手靜靜睡著。

孟妱微微蹙眉,攔住了她的話,“與他人無幹,只是我從前做了些錯事,如今,想回頭了。”

“可……”玉翠猶豫了一瞬,終是問道:“夫人與奴婢交代這些,是要走麽?”

夫人已嫁作沈家婦,這個“走”是何意,玉翠再清楚不過。夫人那般鐘情郎君,該如何舍得?

孟妱低垂眼眸,良久,轉了話頭:“去將嬤嬤喚來罷。”

午膳罷,玉翠跟著孟妱去了棲雲院,玉翹站在院中,見孟妱來了,便上前道:“見過夫人。”

孟妱視線往後瞧了瞧,玉翹便回道:“郎君進宮請太醫去了,現下不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