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蓄謀已久。

孟妱以為李韻還在憂心她要學做桂花茶餅之事,便道:“你說罷,我不怕的。”

李韻神色為難,眼眸不由垂了下去,緩緩開口:“今日……在表兄書房裏,我看見——”

門首驟然傳來一陣粗獷的笑聲,一個身佩長劍穿著銀漆山文甲的男子大步跨入店內,身後還跟著幾個侍從。他笑聲高昂,惹得店內眾人目光齊聚了過去。

“小二,來幾壇上好的桑落酒,與我們哥兒幾個嘗嘗!”

聞言,李韻立即噤了聲,來人正是正三品昭武將軍陳幸之子陳軒明。她父親上回給她說親的人,雖然現下只是一個九品的校尉,可因著他父親是高官,便整日領著一幫人耀武揚威的。

她對這樣的人,向來避之不及。是以這陳軒明已兩次三番的上肅毅伯府的門,她總以借口退掉了。

可不料,越怕越什麽便越來什麽。

饒是李韻已轉過了身子,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大半邊臉,陳軒明還是闊步朝這廂走來,一把長劍“咣”的一聲拍在了她們所在的桌上。

陳軒明大喇喇的坐在她們對面,往桌角踹了一腳,瞪直了腿,“小二,拿一壇子酒來這兒,小爺我要在這裏喝。”

這是一家小酒樓,地方不大,若是人多時也偶有拼桌而坐的習慣,可萬萬沒有男賓同女賓客一處的道理。陳軒明又是在一帶混慣了的,玉泉街上沒一個不認得他的,知道他爹是哪號人物,自不敢得罪。

身後的小廝聞聲只得畏畏縮縮的走上前,遞了一壇酒給他,一面用甚是同情的目光瞧向桌上的兩位女子。

那陳軒明也不說話,一手揭開酒封便大灌了幾口。

孟妱看的一臉茫然,用帕子遮了遮唇,半晌,終於忍不住道:“還有諸多座兒空著,小將軍不如換個地兒品酒,也能暢快一些。”

孟妱不知其由,李韻卻是一清二楚的,瞧著他來勢洶洶的樣子,她拉了拉孟妱的袖擺,低聲道:“咱們還是走罷。”

孟妱雖覺這人甚是蠻橫,可也不願惹事,又恐嚇著李韻,便跟著起了身。

“嘩啷”一陣甲胄的聲音,對面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擋在了李韻身前,“今日肅毅伯夫人說你有事去了沈府,不得見我,怎的你又有空在此了?”

許是酒意上來了,他說話的聲音都明顯提高了許多,驚得孟妱忙將李韻護在身後。

“你既知她是肅毅伯之女,還不讓開!”她平生第一次,說話如此大聲。

“你個小娘們兒,這裏有你什麽事?!”陳軒明說著瞪大了眼珠子,狠狠的剜了一眼孟妱,作勢要去拉李韻的手,“今兒個你必須跟小爺我走一趟。”

將軍府的拜帖已下了好幾回,他身邊的幾個世家子都已知道他爹要給他與肅毅伯府嫡女說親。可他卻回回碰壁,臉都丟盡了。

今日不論如何,他得讓李韻知道知道他的厲害,以免日後嫁了過來,還仗著娘家之勢不知好歹。

李韻見他伸過來的粗礪大手心裏頓時慌的要命,直紅了眼睛,死死揪住孟妱的袖子,口中不禁哽咽著喚道:“懷儀姐姐!”

孟妱到底是小小的身板,即便想護著李韻,力氣卻遠遠跟不上。在和陳軒明的推搡之間,她不知從何處生出的膽氣,玉手高揚,一巴掌打在了陳軒明的臉上。

他終於鎮定下來了。

但似乎,也更惱怒了。

一向最好臉面的人,此時卻被當眾呼了一巴掌,還是一個小小的女子。良久,他才回過神來了,兩手直往腰間摸,“噌”的一聲,鋥亮的長劍橫在了孟妱玉頸前。

“找死!”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一個同樣穿著甲胄,身量單薄的士兵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在了他們中間,祈求道;“她可是懷儀郡主,這萬萬使不得!”

陳軒明不以為意的哼笑了一聲,“就是那個外姓皇女?算什麽勞什子郡主!”

孟妱的郡主之位,在尋常百姓眼中尚算尊貴,可在這些真正的權貴之子眼中,便全然上不了台面了。

“公子貴人多忘事,她、她是承英殿大學士沈謙之的夫人,”士兵將聲音壓低了一些,繼續提醒道:“公子若得罪了沈謙之,將軍那裏怕是逃不過去啊。”

聞言,陳軒明果然色變,他雖不知同為三品大員,他爹為何總要懼那些文縐縐的大學士。可他卻清楚的知曉,他爹的棍子,是真的硬。

他悻悻的回收了劍,卻仍對著李韻放狠話:“等你入了將軍府,小爺我再好好收拾你。”說罷,他將桌上那壇子酒摟在了懷裏,領著方才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出去。

孟妱心內直跳,見他們已遠去,這才回過身將李韻擁住,輕撫她的長發,柔聲道:“沒事了,別怕……別怕。”

孟妱一面撫慰著她,一面將她送回了肅毅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