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越是心虛。

孟妱還是跟著沈謙之上了馬,他雖是文官,可自小原是習武的,若非沈父猝然重疾,他也不會被迫從文。

一堵堅實的臂膀圍著她,越是與他靠的近,她越是心虛。

或許,她該與他說了,說她看見李縈了。

可若那人不是李縈,他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了,她是……為他好的。

因孟妱在馬上,沈謙之騎著馬行的極慢,直至走到沈府門前,她才被他緩緩從馬背上扶下來。

沈謙之將她扶下後,便大步朝後走去了,與身後一齊下馬的衛辭道:“去將人領回兵部罷。”

周朝內閣居於六部之上,即便沈謙之非內閣首輔,仍有小數目內調兵遣將的能力,說著,他將自己的腰牌交到了衛辭手中。

衛辭是自小跟在沈謙之身側長大的,幼時便在一處習武,後來他雖去讀了書考取了功名,卻仍讓他的師父將衛辭教了出來。

衛辭對這位主子從來是敬畏加感激的,可大人今日的行徑卻讓他有些疑惑了。

他自認對主子也算了解的,以他瞧著,大人對夫人的情義絕沒有到極盡寵愛的地步,何以夫人只是不見了那麽一小會子,便命他將兵部的人都調出來了。

“是,大人。”他接過腰牌時,心內都是茫然的。

一步三回首,見孟妱跟著沈謙之入了沈府大門,他這才恍然大悟,孟妱不止是沈府夫人,還是郡主。

郡主的安危,自是頭等大事。

*

沈府一進門便是前院兒,聽著身後大門緩緩關上的聲音,孟妱的心也跟著緊了起來,“大人……今日之事,是我不對。”

沈謙之似是沒聽見一般,大步繼續向前走著。

她瞧著他的背影,倏然心內湧上一股勁,跟著上前牽住了他的手。都說十指連心,在她搭上沈謙之掌心的那一刻,整個心都跟著顫了顫,手心傳來他炙熱的溫度,讓她的心更加篤定了。

她不想再看著他的背影了,更不願他的身側有了旁的人,這個人她一直都想要。

果然,走在面前的人頓下了步子,她明顯覺出他的手僵住了。

良久,他輕擡眼皮朝她瞥了過來,清朗的墨眸中幾乎沒有一絲溫度。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她根本無法孤注一擲不顧他的感受而去追尋他。

若他心生厭惡,哪怕一絲,她也不能承受。

“我……我方才下馬時崴了腳。”她垂著眼睫,終是改了口。

“很疼?”沈謙之這才徹底停下了步子,回身問道。

“嗯。”孟妱輕點著頭,回了一句。

男子定定的瞧了她半晌,抽開了自己的手,只反隔著衣料抓著她的小臂,“回去讓李嬤嬤給你上些藥罷。”

手上的溫度驟失,沈謙之的步伐也不像方才這般急促,緩了許多。孟妱被他“抓著”,也跟著怔怔的走在他身側,腦海中不知怎的浮現出幾年前的春日,她從園子裏編了兩只花環。

一只插滿水仙花瓣的,是給李縈的。

李縈素日喜愛淡雅之風,衣著也總甚是素凈,一副清芬憐絕之態。水仙號稱雪中香,含香體素欲傾城,與她最是相稱。

還有一只,只綴著幾片竹葉,是她預備給沈大人的。那日因著她要去肅毅伯府,便一並帶上了,畢竟,她與沈謙之不算相熟,而李縈是他表姊,便欲相托與她。

“縈姐姐。”孟妱有意將兩只花環背在身後,強掩住唇角的笑意,趁李縈不勝防時猛地推開了她的房門。

李縈身穿一襲蔚藍色襦裙,坐在沈謙之對面,眼眸泛紅,身側的玉手被沈謙之緊緊握住。

自那起,孟妱才知,沈大人原來歡喜縈姐姐。

那時家中長姐已訂了親,她的未婚夫婿也時常會偷去阿姐房中,與長姐這般十指交握。

忽而,孟妱心內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過一般,即便他們如今已是夫妻,他的手,她依舊碰不得,不是麽?

“郎君與夫人,怎的回來的這樣早?”

李嬤嬤正坐在暖香苑中做著針黹,便見沈謙之“拖”著孟妱走了進來,聽棲雲院中的婢女說今天沈謙之帶著夫人出去了,她只當這小夫妻是回轉了心意,可眼下瞧著二人的臉色皆是不對,只得訕訕得上前問道。

“懷儀腳上傷著了,煩嬤嬤尋出玉靈膏來給她用一些。”沈謙之並未接她的話,而是直入正題。

李嬤嬤忙扶過孟妱,擔心的俯身探看著:“傷著了?怎會傷著的?”

她扶著孟妱坐至屋內的椅子上,很快吩咐玉翠拿來了藥膏,正要與孟妱塗抹,卻見她反將雙足藏回了裙下,道:“我覺著,現下沒那麽疼了,這藥也不必上了罷。”

沈謙之聞言眉心微擰,接過李嬤嬤手中的藥膏,“我來罷。”說著他便蹲下身子,大手朝她的纖足探去。

孟妱下意識的站起了身子,向後退了一步,“真的、真的沒那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