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楚棲很少會討厭什麽食物,頂多就是哪個更愛吃,哪個是一般愛吃。

但現在他決定討厭花糕,任何花做的花糕他都再也不要見到了,最好吃的桂花也不行。

一開始他以為神君和漾月之間僅僅只是一面之緣,神君僅僅只是因為天道所托才會對他那麽好,如祈福和尋人,都不過是接受委托的流程罷了。

原來漾月遞來的花糕,他記了一萬年,吃了一萬年。什麽小七最重要了,最喜歡小七了,都是假的!

他差一點就被騙著去幫他找漾月了,如果把漾月找回來,楚棲還能算什麽呢?

他和神君不過只有短短幾個月的相處,這些時間和漫長的一萬年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孰輕孰重,楚棲不是傻的。

心裏的酸水一陣一陣地往外冒,咕嘟咕嘟,很快將他淹沒。這幾天的一切就像是夢一樣,以為吃到的滿口的蜜糖,在一瞬間苦到他舌根發麻。

受傷的眼睛流出了熱熱的液體,枯鴻說他流血了,楚棲後知後覺地賣慘,說疼,他方才才吃過止疼藥,疼的地方自然不是眼睛。

重新被抱進那個溫暖的懷裏,他感覺好受了很多,心裏也滿足了很多。

這才是他想要的,所有的心思和眼神,都應該只屬於他,他絕對不允許任何東西跟他搶師父。

本身答應和神君一起出去,他都覺得很委屈了,如今這主意自然也是說改就改。

於是他又開始賣慘。

但他沒想到的是,師父比他還會演。

滿口說著他是漾月的前身,說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活像是有人操縱了這一切,將光風霽月的漾月神君變成了可憐惡毒的楚棲。

楚棲更加生氣了。

他是擁有充分生氣理由的。

神君既然這樣說了,那麽事情必然是有兩個解讀。一,神君是在騙他,因為看到他又在鬧脾氣,所以哄他讓他聽話。

嗤。搞得好像誰稀罕是那勞什子漾月,有個光宗耀祖的前身又怎麽樣,楚棲可沒有什麽認定的祖宗,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屁用沒有。

二,神君沒有騙他,他是真的這麽認為的,他說的一切都是實話。

那豈不是說,楚棲如今得到的一切,都不過是沾了那位神君的光。

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年,不知道骨頭渣子和本體都爛成什麽樣的東西,竟還硬生生湊上來要給楚棲添光,那不就等同於,神君如今的注意力,從頭到尾都屬於漾月,半分都沒有分給楚棲?

楚棲不光覺得生氣,他還覺得惡心。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前世是個什麽東西,是漾月仙君也好,是陰溝裏的蛆蟲也好,他都不在乎。

楚棲只在乎楚棲。

他向來不是自卑的人,縱使無數人都說他不配,他也堅定自己是配的。

所以第二個解讀在他這裏不成立,不論如何,師父必定是在乎他的,至少是有一點點在乎他的。

但就事論事,既然師父已經這樣說了,他不介意陪師父演一演,師父這麽照顧他,他也要讓師父高興才行。

枯鴻很快過來給他換藥。

紗布被一圈圈地拿掉,神君在一旁囑咐:“不要睜眼。”

楚棲又不是傻的。

他的眼睛已經有幾日沒見光了,這會兒貿然張開必定會受到強光刺目,該受的罪都已經受了,該表的決心也已經表了,如果神君依舊不肯真心相付,他自然是要顧好自己的。

只有身體好了,才能更方便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於是在換藥的時候,楚棲全程都乖乖的,那紗布完全被取下來,他一邊眼睛依舊慘不忍睹,只是眼珠放了回去,不少組織未曾完全再生長好,枯鴻看了一眼,目露憐惜,重新纏紗布的時候,對他道:“要想完全恢復好還需要些時間,不過等你可以看到的時候,一定會發現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

神君抿唇輕笑。

枯鴻說的是楚棲臉上的疤,他的醫術冠絕三界,最見不得美人破相,在給楚棲治眼睛的時候,幾乎與神君一拍即合,順便就將楚棲的臉給治了。

除此之外,神君有在每日給楚棲身上擦藥,原本猙獰而瘋癲的凸起,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復著。

一切都在楚棲看不到的時候悄然地變好。

他倒也不是傻的,自己隱隱有些感覺,但為了配合枯鴻贈送驚喜的語氣,還是道:“我想馬上就好起來了。”

兩個仙君同時笑了起來。

無論是楚棲的年齡還是品質,對於兩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神仙來說,幾乎都與孩子沒有區別,便是大阿宮最小的弟子,也是要比楚棲大上小百年的。

可忽略掉年齡,楚棲經歷的苦難,卻幾乎比所有人都要多。

換好藥後,枯鴻示意神君出去談話,還不忘跟霸道的楚棲打招呼:“借你師父片刻,馬上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