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了銀子,楚棲也算是小富翁了,他先砸碎了河裏的冰,沾冰水把臉擦幹凈,再去買了個紗帽,然後去成衣店弄了一套像樣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的貴氣一點,這樣才可以避免使銀子的時候被人看出他是偷的。

楚棲來到客棧,要了最好的客房,使喚小二去打了桶水,然後洗了頭發,又拿毛巾避開身上的傷口,將皮膚擦拭幹凈,熟練地取過匕首,將已經有些腐爛的地方挖了出來。

楚棲的手很穩,薄薄的刀刃刮過表面的創口,如果不是發白的臉色,就好像他真的是銅皮鐵骨,不會感到疼。

他認真而小心地給自己上了藥,背部不好處理,只能對著鏡子,吃力的上完了藥,他吐出一口氣,對著手臂上的傷口吹了吹,然後非常仔細地給自己纏上了紗布。

他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好肉了,這一纏,就把上身全纏了起來,楚棲站在鏡子前,對著照了照,對自己的包紮功力十分滿意。

目光忽然和鏡子裏的自己對上,那笑容頓時淡了一些。

高傲的司方神君,除了那略顯詫異的神情,竟連多余的眼神都未給他。

楚棲拖過椅子坐在鏡子前,將長發別在耳後,摸了摸臉上的疤痕。

一年前,他徒手拔了五皇子楚冀寵妾的舌頭,半夜被他帶著人按在地上刮爛了臉,楚棲倒是也想過報仇,但他每次還沒碰到楚冀就被察覺了。

楚冀已經清楚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防他防的很厲害。

司方神君不看他,是嫌他醜麽?

楚棲把頭發放下來,擋住兩邊臉上的傷。

也沒那麽醜吧?

阿娘以前常說,他長得可好看了,剛回宮的時候,那個自稱是他父皇的男人也誇過他。

是因為臉上的疤,所以才顯得醜了麽?

楚棲的眼睛忽然沉了下去,他起身一把推開了窗戶,冷風撲面,楚棲目光陰郁的凝望著皇宮的方向,低喃:“楚冀……”

那不記得誰給的聖藥果然有效,第二日的時候,楚棲的身上就結了血痂。

但他沒有繼續用在身上。

如果這東西可以治鞭傷,那是不是也能夠治刀傷?

懷著美好的期望,楚棲重新去買了金瘡藥,把聖藥全部都用在了臉上。

多日之後,他發現臉上蚯蚓一樣扭曲凸起的疤痕稍微平復了一些,只是可惜的是,藥不剩多少了。

楚棲專門趁著這段時間去搜集了一些關於司方神君的書籍,像他們這樣的神仙,一般都是以居住地或者封號命名,神君因司管南地而稱司方,單名似乎還有個‘易’字,但這些書籍雜亂,也有人認為是後人杜撰。

因容貌過於姣好,人間還有人稱他為漾月神君,有貌賽月華之意。

楚棲依然每天都會去懸崖邊看神殿,每去一次,他都在自己站過的地方放一塊石頭。

如此這般過了十六七日,聖藥徹底用光了,楚棲的臉上的疤痕倒是平復很多,至少沒以前那麽可怖,可那細細的刀痕依然存在,在白凈的皮膚上分外顯眼。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楚棲想給自己添置幾件衣裳,可手裏的銀子卻不夠用了,固然陳禹家裏十分好進,可畢竟從事的不是什麽油水職位,不夠富有。

皇子府倒是奢靡,守衛太嚴,不好進。

最終楚棲摸到了鄴陽城知縣的家裏,這廝官兒不大,家裏金銀珠寶卻是不少,楚棲一邊琢磨這兒可以多來幾次,一邊拿了一袋金珠出來。

他也有正當理由。

自己畢竟是當朝皇子,拿知縣一袋金珠,就權當是他孝敬了。

楚棲給自己買了一件白色繡暗竹紋翻領錦衣,又置辦了一個滾白毛領大紅鬥篷,還買了一個精致非常的兔毛帽子,於除夕這日又來到了懸崖邊兒上。

他在懸崖附近的背風處拿防風布支棱起來一個不大的帳篷,升了個火堆,又買了許多果子蜜餞糖糕點心,然後大咧咧地坐在旁邊,一邊烤火一邊享受起了私人的除夕晚宴。

神殿的雲層忽然悄無聲息的散開一條道來,一抹白影飄然而出,清逸的身姿宛然若仙,緩緩行來。

獵獵白衣被風吹得鼓動不息,玉帶也紛飛在風中,他越過懸崖,潔凈的白靴落了地,似是察覺了什麽,側頭朝這邊看來。

火堆邊的少年錦衣華服,嘴巴裏塞著半塊糕點,渾然已經忘了咀嚼,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他身上,執著的很。

也不知是哪家偷跑出來小公子。

神君擡步行來,目光掃過那些糖糕點心,嗓音清冽如霜:“除夕之夜,為何不與家人同聚?”

楚棲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把嘴巴裏的糖糕拿下來,唇邊依然滿是白渣,道:“我沒有家人。”

神君多看了他一眼,對方的面相並非家破人亡的樣子。但他還有急事,也就未拆穿楚棲的謊言,只提醒道:“冬林幹燥,小心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