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棲的確餓了五天,但當年流落荒野的時候經常會找不到吃的,所以自行摸索出了如何讓身體最小範圍消耗能量的吐納之法。

最久的時候,他可以一個月不進食。

他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可惜身後有追兵,楚棲抽空逮了只兔子,躲在樹後面飲了生血吃了生肉,勉強填飽了肚子,然後繼續往神殿的方向而去。

本身,楚棲對神君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希望他可以保佑自己活得好一點,因為回宮之後,總有人欺負他。之所以偷藏畫像,是有人說,神君是不會保佑妖妃之子,而楚棲生來便一身逆骨,偏不信邪。

山裏的官兵變得越來越多了,除了四皇子楚彥的人,還有景帝派過來的,一波人說死活勿論,一波人說先抓活的。

這是冬天,固然山林密集,可枝葉枯敗,並不好藏人。

楚棲頭也不回地奔著神殿而去,風從耳邊呼嘯,長發在身後舞動,雲層越來越清晰,神殿越來越近了。

那裏,真的有神麽?

楚棲有些困惑,有些好奇,有些期待,還有些……向往。

腳下忽然有碎石子陷落,楚棲條件反射的收住身勢,雙手不受控制的在空中擺了擺,勉強穩住身形,神情愣怔了一下。

他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裏,所以他以為,自己可以輕易的登上神殿,以為自己和神君的距離也不過是山上與山下。

可原來,這座山與神殿之間,隔了一道萬丈深淵。

他低頭看了一眼深淵,又擡頭看了一眼神殿。

深淵在往上倒灌著風,毫無疑問,跌下去會粉身碎骨,神殿那邊隱隱傳來陣陣角鈴聲,仙音渺渺,時刻提醒著凡人只可遠觀。

身後傳來紛沓的腳步聲,楚棲轉身,耳朵上纏著紗布的楚彥騎在馬上,冷笑著望著他:“我說了,你敢咬我耳朵,我必弄死你。”

楚棲想了片刻,擡手給了他一個中指,然後往後一躺,直直墜了下去。

楚彥瞳孔收縮,嘶聲撲了過來:“楚棲!”

楚棲並不怕死,他只怕死的很痛苦,但如果實在避免不了的話,接受起來倒也沒那麽難。

就是可惜,平白背了個黑鍋,若能把褻瀆神明的罪名坐實就好了。

他的身體忽然落在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楚棲微微一愣,猛地翻了個身,發覺自己竟然落在了一個白色的仙鶴身上。

仙鶴長唳一聲,振翅往上而去。

楚棲劫後余生,心情不可謂不激動,他伸手穿過雪白的雲團,那雲立刻被他攪得變了形狀。

楚棲大叫了一聲,驚喜不已:“我是不是要去神殿了?真的有神君麽?!”

這句話剛說完,他便猝不及防的被仙鶴掀翻了下來,楚棲順勢打了個滾兒,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白玉堆砌的石門緩緩打開,一個白衣男子走了出來,他手拿拂塵,將楚棲上下掃視了一番,道:“你這小孩兒,何事想不開,竟學著大人跳崖?”

楚棲明白了什麽:“難道跳崖就是進神殿的方法?”

男子又笑了一下:“知道也無用,稍後離開,我自會清空你的記憶。”

楚棲眸子一閃,道:“你是神君麽?”

“我是。”

“那你是司方神君麽?”

那男子眯了眯眼,嘴角笑意加深:“怎麽,不像?”

“與敬神訓上,相差甚遠。”

男子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倒是有趣,說吧,你有何難事,要見仙君?”

他身後的白玉門敞開著,但裏頭也是雲蒸霧繞,將內部風景遮擋的嚴嚴實實。

楚棲垂下睫毛,長發安靜而乖巧地搭在臉旁,他下巴小巧,鼻尖挺翹,兩邊臉上的疤痕給頭發一遮,這個角度看上去竟十分秀美。

男子略有驚異,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通,只見他身姿單薄,肩膀羸弱,衣服已經被鞭笞的稀爛,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均是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皺了皺眉,道:“你……”

“我受了很重的傷,可能快死了。”楚棲低著頭,絞著手指,輕輕道:“我這一生最崇拜的,便是司方神君,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見他一面,否則,我定是死不瞑……”

他的手腕忽然被對方捏住,楚棲懵了一下,下意識一掙,紋絲不動。

對方神色凝重地給他把了脈,半晌收回手,道:“傷的確實不輕,你……”

怎麽還能活蹦亂跳?

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對方臉上哪裏有半點疼痛萎靡的樣子,與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對比起來,那張臉簡直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小少爺。

“不過你死不了。”男子道:“既你我有緣,送你聖藥一瓶,將此物塗抹在傷口,七日定見奇效。”

楚棲看了一眼那個藥,緩緩擡手接了過來,細聲道:“謝謝。”

“好了,你且歸去吧。”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