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油酥茶

風沙漫天,文鉞掀開厚實的簾子,將黃沙隔絕在帳篷之外。

鎮國將軍打量他一番,說:“傷著背了?”

文鉞動作微頓,笑著坐下,倒了滿滿一碗油酥茶,說:“祖君眼睛尖,是傷著後背了。”

“樂樂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文鉞搖頭,說:“淳維暗殺阿斯的人馬已經被我們斬殺在了南朝境內,阿斯與我們在追殺途中走散,一定不會傻裏傻氣地往邊關跑,若我沒料錯,他定會回金林想辦法幫山戎助力。若是樂樂知道消息,定不會坐以待斃,驍玉精明,阿斯這一去,必定被他倆吃得骨頭都不剩。”

鎮國將軍輕聲笑,錘了錘膝彎,說:“傻樂樂,倒是尋了個良妻。”

文鉞看到自己祖君的動作,皺著眉說:“祖君,可要喊軍醫?”

“不礙事兒,老毛病。”鎮國將軍嘆了口氣,說,“年紀大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不知道還能握幾年槍。”

“祖君——”

鎮國將軍擺擺手,不欲文鉞繼續說下去。

外頭吵鬧不堪,將領跪在帳篷外,說:“將軍,敵軍來犯!”

厚重的簾子被人掀開,將領擡頭一看,日頭正盛,只能瞧見盔甲下文鉞的滿是胡茬的下巴。

“就怕他不來。”

說書先生坐在茶樓當中,手裏拿著一快醒木,他口齒清晰,說著秀才遇狐妖的傳說。

雅間很安靜,周璋用折扇敲著桌面,每回那說書先生在氣口時,他便輕輕一敲,動靜不大,離那說書先生太近,總能讓那人聽到。慢慢地,周璋的敲擊不如之前那般有節奏,而是加快了速度,與此同時,那說書先生也覺得似乎一口氣說不完那說慣了的詞句。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鐘,說書先生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嗆著了,扶著桌子咳得臉都紅了。底下噓聲一片,惹得茶樓老板一個勁兒賠罪。

周璋這會兒才笑出聲來,將那扇子往桌上一丟,問:“二弟最近何去?”

鐘鑫正想稟報呢,說:“最近沒見二皇子動靜,祝青松整日在教場,他那伴讀樊樺則日日陪伴在側,偶爾寄出去的書信,也是去往徐州的。”

“徐州......”周璋挑眉,輕聲笑道,“小九兒和二弟,真真是一家子的癡人。”

鐘鑫不知道他的話什麽意思,心裏暗暗琢磨。

周家都是癡情人......

您呢?

您是不是呢?

窗戶大開,屏風擋了一大半的風去。到了深秋,鳥兒也不怎麽叫了,早早地南下過冬,金林比平日安靜幾分。往日的秋獵也因文帝身體不好而沒有舉辦,只中秋時節開了個宴席。鐘鑫記得文帝那深陷的臉頰,似瘦了好幾斤去。

鐘鑫正想著呢,周璋停下動作,朝著窗外看去,一個眼神都舍不得移開。

順著他的眼神往下,一個穿著墨藍色圓領袍子的青年郎君,正抱著一摞書往外走去。

正是周璋十分看重的人,元晴。

元晴就職大理寺少卿,這大半年的功夫,除了辦案就是辦案,幾乎沒有別的事兒做。

或許是當初元蘭的事兒鬧得太大,給鐘鑫留下了不少的印象。他瞧著元晴總歸是不舒服的,覺得對方並無拿得出手的地方,連乖順,都不如他姐姐那般,為何頻頻得了太子青眼呢?

“你知道他......”周璋眼瞧著元晴抱的書太多看不見路,讓濕滑的地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話只是停頓了一下,立馬就接了下去,甚至沒讓鐘鑫察覺到那片刻的停頓,“他的身上,有一股蘭花香氣。”

鐘鑫這哪兒知道去,他又不能跟這元晴接觸交流,都不知道算結黨營私還是給太子戴綠帽子。

“......可是香包的味道?”

周璋喃喃地搖頭,道:“不是,是他身上的味道。”

皓腕、脖頸,總歸是些暴露在官服外的地方,聞得到那讓人舒服的蘭花香氣。

樓下的元晴掙紮著爬起來,看著衣擺處的臟汙,皺著眉嘆氣,不一會兒又打起了精神,將那些書一摞摞擺好,奮力地抱了起來。

他這一路總算是走到了元府,元府重新修建了起來,在傅府的幫助之下。

大理寺的同僚總說好好的一個狀元郎,怎的住的地方這麽狹小。

元晴心想:如今元府就我一人,這二進二出的宅院,有何狹小的?

這般尷尬的話,元晴可不能說,倒是惹得同僚暗自懊悔不已,哪壺不開提哪壺。

進了宅院,伺候的小廝連忙上前接過書冊。

元晴進了內院,在祠堂前頭,上了一炷香。一個小小的屋子,上頭擺放的牌位卻滿滿當當的,看著格外瘆人。

蒲團擺放在正中間,元晴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小廝們各司其職,自家主子平時不愛說話,也沒什麽大脾氣,他們這些簽了賣身契的人也不知道運氣多好,聽說在他們之前賣出去的那一批去了內宅裏頭,死了好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