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辣兔頭

送走了少將軍他們,嚴伯拿了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用柚子葉打濕,將整個屋子灑滿。

那盆水裏似乎浸著些藥酒,聞著頗為刺鼻,一會兒功夫下去,酒味散了個遍,就剩下淡淡的枇杷香氣,布滿整個屋子。

“哪兒來的藥酒?”

“回殿下的話,是苗大夫差人送來的。”嚴伯說著,將柚子葉收了,剩下的水用帕子沾濕,跪在地上將平日觸碰得多的毛筆、印章,一點點擦幹凈,“苗大夫說這能預防著那瘟疫,讓奴才隔一日便擦擦屋子。”

嚴伯已是六十多歲的高齡,佝僂著腰,帽子底下的頭發早已經花白。

周崇摩擦著杯子,說道:“船兒的事兒,我並未怪你。”

嚴伯手一抖,繼續擦著桌椅,說道:“是奴才、奴才......”

“船兒與你並無血緣關系,你為了照顧他花費了不少的心思,他不知,我卻是放在眼裏的。”周崇說著,走到嚴伯面前,將人扶了起來,“我料想你已經給夠他選擇的機會,是他......他蠢笨,偏生要在我身上耗一世。”

嚴伯嘆了口氣,說道:“除了殿下,奴才便就剩這麽一個惦記了。殿下,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若以後......還請您給船兒一個好路子走。”

老人都是會替自己子女打點後半生的。

哪怕是一個太監,也會希望自己的後輩平安順遂。

周崇沒說自己對嚴舟的打算,只點點頭答應,說:“從今以後,不會讓他再受一分委屈。”

兩人說通之後,不再有以前那般隔閡。

周崇差來小廝做灑掃的活兒,問道:“嚴伯,你還記得蔣玉嗎?”

嚴伯想了一會兒,說:“蔣玉......說起來,他和少將軍一般,也是做伴讀的。”

故事很短,嚴伯年紀大了,也記不清楚,只依稀記得那三人關系很好,尤其是文帝,總是愛粘著那兩人的。

周崇聽著以前的故事,問:“高祖子孫不多,能繼位的就那麽些孩子。文武兩人,他如何抉擇的?”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大不敬了,嚴伯想了想,說:“應當是屬意武帝的。”

什麽好事兒都交給他做,什麽好處也都給他得。

反觀文帝,書也讀了,武也練了,可就是什麽實事兒都幹不著,天天與蔣玉央著武帝玩,逗鳥養魚,宮中能玩的地方都被他玩了個遍。

嚴伯說的那個文帝好像是另一個人,至少在周崇心中,那個文帝永遠是外表光鮮亮麗,內裏卻是沉郁而陰狠的。

正說著話,屋子外頭傳來了動靜。

周崇倏地閉上了嘴,端著茶喝了半口,那門便被推開。

嚴舟興沖沖地就往屋子裏跑,還沒對周崇喊上一句呢,余光瞥到伺候的嚴伯,先一步慢下步子來,頂著滿頭的大汗,別扭地跪下行禮。

嚴伯還能不知道他,自從出宮之後,壓抑著的性子全數冒了出來。明明年紀比周崇大上一兩歲,卻越發不見沉穩,一天到晚也不著家,跟著人家宜安公主到處玩,跟野瘋了的小屁孩兒似的。

眼瞧著嚴伯要數落人了,周崇立馬開腔:“嚴伯,你下去歇著吧,這兒有船兒伺候我就夠了。”

嚴伯把滿嘴數落人的話都咽了下去,瞪了嚴舟一眼後,總算是收拾收拾離去了。

等人一走,嚴舟才喘了口氣,還沒起身呢,就著跪坐的姿勢,被人捏緊下巴吻了好幾口。

嚴舟難耐地高仰著頭,等那人含著自己舌頭輕咬,才嘟囔著要說話。

“背後藏了什麽?”周崇問。

嚴舟眨眨眼,往外看了下,確認沒有旁人了,才從後頭拿出一個布袋子來,小心翼翼打開,說:“殿下,您瞧!”

那布袋子裏裝著一窩兔子,大概四五只,白白嫩嫩的,通體雪白,一絲雜毛都無。

“在山腰上弄了陷阱,本來沒打算抓著什麽的。您瞧,抓了小一窩呢。”嚴舟笑得開心,一口大白牙咧著,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好些。

周崇瞅了一眼兔子便移開眼神,面前這人倒是比那兔子更能吸引他。

“你若是喜歡,等回金林了,帶你去傅祭酒的偏院瞧瞧。”

嚴舟瞪大眼,說:“祭酒大人也愛養這些?倒是看不出來。”

周崇失笑,說:“他哪兒是善心。文樂喜歡這些小活物,他明裏暗裏搜了不少玩意兒在偏院養著,朝中大臣都知道,要討好那冷眉冷眼的傅祭酒,只需一只小雞仔兒就成。”

嚴舟想了想,看著自己這一窩兔子,說:“那還是算了,為心愛之人養的,便也只有心愛之人欣喜才算得上好。”

“當真?”周崇擡頭便喊人進來,吩咐道,“這一窩兔子拿去後院好好喂養,不可傷著一只。”

下人遲疑地看了眼那一窩兔子,還是乖乖地答應了,心想這貴人真是一天一個心思。

剛還問廚房有沒有辣兔頭吃,怎的就一個扭頭的功夫,又讓人養著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