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4/4頁)

王希禮神情有點兒恍惚,薄唇抿緊了。

內心猶如驚濤駭浪!

先生,先生竟然記得他!

非但記得他的名字!還記得他的表字!記得他從前給他寫了這麽多封信!

……

總而言之在離縣試還有一個月的這段日子裏,各人都有各人緩解緊張、焦慮的方式。

祝保才這幾天也發奮得叫何夏蘭暗暗心驚。

看著少年伏案埋頭狂寫的模樣,何夏蘭心裏那叫一個愁啊。

之前她是愁兒子大大咧咧不曉事,不學無術。

如今是怕他熬壞了身子。

可是她這當娘的哪有勸兒子不用功的道理。

何夏蘭欲言又止,最終沒憋住,斟酌著語氣,朝祝保才招招手:“保兒,來,娘和你說幾句話。”

“昂?”祝保才茫然地擱下了筆。

何夏蘭:“你看你這幾天熬的,臉色都變了,其實你若是真考不上,娘又不怪你。”

祝保才愣了一下,爽朗一笑:“娘你這是啥時候轉性了啊?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說了幾句後,又轉身抓起了筆。

望著桌上的紙頁,少年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低聲喃喃道:“要真考不上,那我得怪自己。”

何夏蘭“啊?”

祝保才沒吭聲,抿緊了唇,騰出一只手,捏緊了桌上這求來的符。

他心裏其實也緊張。

既為了自己,也為了別的。

畢竟他也不信自己第一次就能考過去,他娘都沒抱這希望。

為的麽?

還是當初那個在綠楊裏門口暗暗立下的誓言。

……

越縣,一處破敗的民居。

昏暗的廚房裏正坐著個眉眼溫和的青年。

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烏發如墨,俊秀儒雅。

凝眉看了看火,孟敬仲正欲站起身拿碗倒藥汁。

孟屏兒就抱著一摞柴火走進來了。

一看到孟敬仲,立刻放下了柴火,快步跑了過去。

“哥!哥!你出去罷,娘交給我照顧就行。”

孟敬仲微微一怔,旋即啞然失笑道:“我又不是個廢人。”

少女眸光閃動著堅決的光芒,很不贊成的模樣,搖搖頭道:“這明年都要鄉試了,哥,你跟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這些雜活兒交給我來就行了。”

孟敬仲默了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垂眸道:“我只是……怕你太累。”

孟屏兒怔了怔,主動走上前拿起抹布,端起了小火爐,沖孟敬仲甜甜地笑了一下:“我不累!張先生對我們可好啦!過段時間咱們的戲就要上了,到時候就有錢了!”

雖然被搶了活兒,孟敬仲還是提步出了廚房,望了眼院子裏這一盆剛換下來的衣服,捋起了袖子。

孟屏兒勸又勸不住,目光觸及到孟敬仲略顯黯淡的神色之後,只好又閉上了嘴。

她知道,自從那天在綠楊裏撞見她之後,大哥心裏一直有心結,覺得對不住她。

也不在書院住了,放了學就回家幫她,晚上再熬夜念書。

舍不得燈油錢,就常坐在外面捧著卷書讀。

外面下雪又有月亮照著,亮堂,可是冷啊。

冬天到了,冷得孟敬仲手上都起凍瘡了,她半夜起床悄悄看了一眼,看到大哥進屋的時候凍得面色發青,渾身不住的打擺子。

他這麽文弱的書生,論身體素質還不如她呢!

她只好隨便找了個由頭:“哥,快要縣試了。”

“嗯。”

剛把手伸進盆子裏,孟敬仲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大冬天的水冷得像冰一樣,手指才伸進去沒一會兒,先是刺痛,緊跟著就麻了,紅腫。

他簡直沒法想象從前他在書院裏的時候,屏兒是怎麽熬過來的。

“你、你不去看看嗎?”

孟敬仲又沉默了下來,慢慢地搓了一會兒衣服,才溫和道:“我相信他們。”

不去,或許也是怕聯想到自身。

不過他相信張先生和俞先生,相信在俞先生和張先生的教導下,蓬仙、保兒、衍兒、李鄲……一個一個名字從嘴邊念過。

他相信他們一定能考過去的,就這麽一個接一個地考過縣試、鄉試……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得到他。

今年是寅年,過了縣試,明年卯年就到鄉試了吧……

孟敬仲忍不住微微出神。

到時候又不知道是一番什麽樣的光景了。

孟屏兒忽然又道:“說起來,咱們的戲過了縣試估計就要上啦,哥,你到時候也來看吧。”

孟敬仲擡起眼,啼笑皆非:“怎麽可能不來。”

二月,越縣這三年兩考的縣試終於如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