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舊友(6)(第3/3頁)

劉明放怒沖沖地接過謝嵐山遞來的錢夾,打開一看,怒氣更盛了。毫無疑問,謝嵐山一定也看到了宋祁連——他妻子的照片。

劉明放咄咄逼人:“誰讓你動我東西了?!你憑什麽動我的東西!爽的時候摟著她睡覺的是我!不爽了,甩她一嘴巴子的還是我!”

“你太過分了!”陶龍躍跟宋祁連也是同學,對劉明放婚後那點劣跡略有耳聞,聽了這話幾乎沖上去,若不是謝嵐山用力扳住他的肩膀,他就要往劉明放的大寬下巴上砸拳頭。

“老陶,你是警察。”謝嵐山擡手壓著陶龍躍的後脖頸,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強行拉走了他。這招好使。每每當他陷入極度的痛苦與仿徨之中,謝嵐山都會用這四個字,鞭策自己規行矩步,提醒自己莫負蒼生。

但劉明放不依不饒,額頭爆著青筋,揮著拳頭在他身後高喊:“你以為上了幾次頭條,就是國家英雄了?我爸說了,你臥底的時候害死了自己的戰友,你是警隊的害群之馬!”

陶龍躍是被謝嵐山推著走的,兩個人挨得近。他原本氣得渾身打抖,後來發現,當劉明放喊出“害死戰友”那話的時候,謝嵐山比他抖得更厲害。

再沒繼續觀賞比賽的欲望,謝嵐山推開陶龍躍,垂著頭往門外走。從拳擊台邊到酒吧門口,這段短路他好像走了很久,再仰臉時,就看見了沈流飛。

沈流飛已經卸了護具,但他是穿著自己的衣服比賽的,白襯衣上沾著點點血跡,看著慘烈,也沒換。

贏是贏了,但也沒能全身而退,他臉上帶傷,衣衫見血,像個傷兵。

今晚他們都是傷兵。

如此一想,仿佛有了那麽點同病相憐的意思,謝嵐山的心情登時明亮起來,把手往兜裏隨性一插又喊他:“小沈表哥。”

沈流飛一拉謝嵐山的手腕,帶他離開了酒吧。

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兩人找了個空地並肩坐下,手邊是兩個喝空了的啤酒罐,遠離喧鬧人群之後,夜晚回歸它本真的模樣,天空烏黑深邃。夜風跟海潮一般起落,街邊的黃色美人蕉一茬一茬地搖蕩。

沈流飛垂著眼眸,看著手裏攥著的那副眼鏡,也不說話。

這種金絲框眼鏡與這人的氣質過於不符,謝嵐山伸手就取過去,往鼻梁上一架,詫異道:“哎,沒度數啊。”

沈流飛說:“以前有度數,戴習慣了。”

謝嵐山忽地湊近自己一張臉,兩人呼吸相聞,他注視著沈流飛的眼睛問:“這是做過手術了?”

沈流飛絲毫不退讓,反湊得更近一些,淡淡說:“你看呢。”

近視手術外觀上哪兒看得出來,只看出這雙眼睛既長又深,眼尾輕輕上挑,眼眸烏黑,睫毛濃密,實在漂亮得驚人。謝嵐山被對方看得心臟怦然一跳,有些尷尬地後撤一些,脫口道:“你實在是讓我很著迷,我想全中國都沒有第二個畫家能夠KO一個泰國職業拳手。”

沈流飛想了想,回答說:“我需要克制。”

謝嵐山笑了:“用發泄來克制?克制什麽?”

沈流飛沒說話,扭頭看著謝嵐山,目光比平日裏多了一些內容,好像擱下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傷心。

好一會兒後他伸出手,將謝嵐山帶進懷裏,抱住了他。

這個舉動完全出乎謝嵐山的預料,這雙手極有力道,緊箍著他。謝嵐山被沈流飛抱在懷裏,雖未回應,但很享受。他輕輕閉上眼睛,那股令人心怡的氣息再次環繞在他的身邊,心頭跟有匹馬駒似的,一陣一陣地蹬歪。

陶龍躍的突然出現打斷了這個長時間的擁抱。他們一個沒多問,一個沒解釋,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淡然告別。隨後謝嵐山上了陶龍躍追過來的金色寶萊,沈流飛轉身打了輛車。

剛把地址報給司機,手機就響了。

“再過兩個月,我會回國來看你。”電話來自遙遠的美國,對方這麽問他,“今天一直沒聯系上你,是去飆車了,還是去打拳了?”

“我有分寸。”一場惡戰之後,沈流飛看似無比疲倦,仰頭靠在車後座上,注視著車頂上方那塊的天花板。這車大概很久沒洗了,到處都有汙跡。

“你的那個‘他’呢?”對方繼續問。

沈流飛沉默的時間持續很久,久到電話那頭的人都以為他早已不在接聽中了。

最後,沈流飛閉上眼睛說,He's a good cop.

剛掛掉大洋彼岸的那個電話,手機鈴聲又響了。沈流飛看了看屏幕,陌生號碼。

鈴聲響得很執著,他遲疑片刻,接了起來。

一個老者的聲音,開口就自報家門:“我是李國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