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格物致知(第2/6頁)

走不動道,徹底。

是夜,蘇悅山又帶朱熹上觀星台,用那台形如炮筒的觀星望遠鏡觀看星空,這一看,就足足看兩個時辰。蘇悅山都站得快睡著,朱大佬方才發現自己的腿腳麻木,不得不退下休息,第二天又跑去天星閣看書,任誰找都不願出來,連吃飯都在裏面,就恨不得抱著被褥直接住下。

結果蘇悅山還真給他弄張藤床和被褥,叮囑他確保休息時間後,就由著他住在天星閣裏,然後去匯報方靖遠,任務完成。

朱大佬已經忘記自己是來書院幹什麽的,別說批判方靖遠的辦學方針,連原本計劃的講學糾正學子們的思想,都忘得一幹二凈。

蘇悅山匯報的時候,還頗有些感慨地說道:“真是想不到,以司業這般學識,仍好學至此,廢寢忘食,著實令下官佩服啊!”

方靖遠笑道:“我曾人說過,朱司業自幼時就好奇‘天地四邊之外,是什麽物事’,想來因天遙地闊,無法格之,幾乎思之成疾。如今不正好如他的心願,讓他得以印證心之所想,好生格一格天地日月。”

蘇悅山不禁啞然,搖搖頭,說道:“朱司業學識過人,聞一知十,下官只陪了他半日,便已自愧不如,若是使君有空時,不妨去看看,或許也會有所收獲。”

“嗯,那是自然,待今日這些公文處理完,我便去天星閣與朱司業秉燭夜談。”方靖遠笑眯眯地說道:“若是論起四書五經,我肯定不及他,但這些旁門左道的雜學,他若想知道,我還真的可以給他講上一講。”

蘇悅山有些不解地問道:“請恕下官愚昧,眼下解試將近,為何使君要讓朱司業沉迷於天文之中,會不會影響到此次解試?”若是換一個上司,他便是心中有疑問,也絕不敢訴諸於口,只是面對方靖遠時,已經習慣性從大局考慮,不問清此事,他擔心會引起誤會,到時候朝廷對方使君有所猜疑,那他同樣也有未能及時勸諫上司的責任,而他如今對雲台書院和海州都已有歸屬感,自然不想任何人出事。

方靖遠嘆道:“我就是怕他影響到此次解試,才設法將他支開。你想想,朱司業是國子監司業,編有《四書集注》,是從最正統的貢舉考入進士,擅長的是四書五經,若是他這幾日,給考生們灌輸的思想,跟我們先前這兩年所學截然相反,那考試之時,學子們當如何選擇?”

蘇悅山愕然:“這……可就算他現在不去講,到解試之時,他也一樣會參與命題和閱卷,使君就不怕他到時候看不慣海州學子的作風,大肆黜落嗎?”

“朱司業的人品你是完全不用擔心的。他就算知道,也只會對我有意見,而不會牽連他人。更何況……”方靖遠促狹地一笑,說道:“我這也是為完成他幼時的心願,讓他看看真正的天地日月,他應該謝我才是,又怎會故意因我而為難海州學子?”

“至於海州的學風,等他在天星閣和地理閣看完之後,想必就不會再為難我們了。”

方靖遠對朱熹的人品還是十分相信的,這位大佬怎麽說也是一代宗師,單論學識完全碾壓一眾人等,尤其是他的思想哲學,那是方靖遠拍馬都趕不上的,只是方靖遠站在後世無數科學信息的基礎上,等於站在巨人的肩上,看得更高更遠,才能“對症下藥”地拿出最吸引朱熹的東西,讓他無暇分心,沉迷在新知之中。

而他相信,以朱熹的才學和理解力,在看完這些書,見識過更遠更高的宇宙星空,思想一定會發生改變,只要他能認同雲台書院的辦學方式和各種雜學,那麽南宋的文人們,早晚也會隨之攻破。

畢竟,要格物,沒有比物理化學生物更合適的手段了。從表象到內涵甚至到生命本質,這些學科的實驗都能帶給人無盡的樂趣。尤其是像朱熹這樣以格物致知為畢生理想的人,一旦碰到這些知識,那便如久旱逢甘霖,在瘋狂地汲取其中知識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完善和改變自己的思想。

天文只是個引子,因為那是朱熹內心最向往的神秘殿堂,而後的各種知識,才是他無數次提起疑問而未曾得到解答的盲區。

作為一代宗師,他的理解力和學習力、創造力遠超常人,單憑渾天儀就能在自己的腦海中構建出天象結構,計算出時區和日照角度的關系,可見其觀察力和敏銳度。方靖遠只需要給他打開這扇門,而門裏的一切,自然會改變他的看法,讓他不再拘泥於原來的思想,真正用科學的手段去“格物”,或許同樣能創建一個了不起的學派。

正如辛棄疾一樣,昔日因朝廷冷待,被放逐於南方剿匪路途上奔波的歷史被改變之後,他不光喜歡方靖遠帶來的各種機械和火器,還跟著魏勝研究各種戰車和火器軍械配合作戰的方法,提高對敵應戰能力,將那些戰鬥力低下的流民軍打造成一支令金軍聞風喪膽的霹靂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