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冰河沉戟(第3/4頁)

方靖遠冷冷地望著他,“那就不勞定南王費心了。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我送你一程?”

紇石烈志寧與他四目相對,看到他沉沉的目光之中,毫無放松之意,知道今日絕無生理,眼前這位,別說談和,連投降都不會接受。

而他,英雄一世,末路之時,也容不得自己再彎下腰去。

他轉身閉目,朝著那冰冷的河水縱身一躍。

“王爺——”

幾個親兵和副將跟著他一起跳入河中,伸手想要將他拉起來,可從上遊沖下來的冰棱猶如一把把利劍,噗噗直刺入他們的身軀之中,血色蔓延開來,那刺骨的寒意將他們迅速淹沒,隨著河水一並帶走。

剩下的那些金兵眼見宋人彎弓搭箭對準了他們,也只能絕望地跳入冰河之中。

而那些一上岸就被凍得倒在地上,半昏半迷中的金兵,也被宋軍挨個推下河去,隨著冰河沉入水底。

夜幕降臨之後,河中流水已沖走了那些帶著鮮血的冰棱,恢復了平靜之後,開始凝結出薄薄的一層冰,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然能看到下面的河水流動著,單看著荒涼冷清的河面,誰也不會想到,在短短的一兩個時辰之前,這條河如同最兇猛的怪獸,整整吞沒了大金驍勇善戰的五千輕騎和他們的主人,紇石烈志寧。

那個傳說中扶持幼主的再世孔明,就這樣默默地沉入冰河之中,再也不復存在。

就連親眼目睹這一切的霍千鈞都忍不住遍體生寒,難得安安靜靜地跟在方靖遠身邊,一言不發。

他不說話,方靖遠倒有些不習慣了,側過頭看看他的臉色,低笑一聲,問道:“怎麽?第一次見我殺人嗎?縱橫沙場的孤膽英雄也會害怕?”

霍千鈞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們那都是真刀真槍地廝殺,你這樣……真的很可怕。當年諸葛武侯就曾因為幾次火攻,屠過百萬兵,以致有傷天和,英年早逝……元澤,打打殺殺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好了,你坐鎮後方,安全第一啊!”

方靖遠嗤笑一聲,說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打仗何時有不死人的?我們孤軍深入敵後,若是不能全殲他們,只要有一個漏網之魚,回頭死的就是我們自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你身為一軍之將,不會連這點都記不住吧?”

霍千鈞撓撓頭,說道:“這我自然明白,只是……”他看看方靖遠,明明是個謫仙般道骨仙風的人,平日在百姓眼中更是溫和善良救苦救難的模樣,真正到了沙場之上,設計埋伏,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的模樣,竟是連他都自愧不如。

果然,還是因為紇石烈志寧壞了他的洞房花燭夜,著實熱鬧了小方探花吧?

他們一行不過五百余人,一則是因為海州的騎兵並不多,二則是擔心人多更容易暴露行蹤,反正他們的目的是設伏攔截,並非正面迎敵,先前也都是以恐嚇為主,若是紇石烈志寧真走碭山山谷那邊的,他們頂多也就是炸下些山石,能埋了一半金兵就不錯了。

所以方靖遠才特地讓人在山谷路口寫下那行“血字”,就是料定紇石烈志寧生性多疑,想得越多的人,就會不憚以最惡劣的形式來猜測他的埋伏之地。

可人的思維總有盲區和慣性。

作為紇石烈志寧,其實已十分謹慎,選擇了在他看來最安全的道路,但偏偏他的對手不是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將領。

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到在冰河上做手腳,就是想到了,也未必能成功。

可方靖遠不但這麽想了,還這麽做了,他讓人準備的□□,是從水師那邊要來的。大宋的水師中早已裝備了火炮和水下□□等火器,只是平時都用於跟海盜的海戰和跟金兵的水戰,誰也沒想到他會拿去炸冰。

這段河流河闊水深,本就是黃河的主幹道之一,哪怕水面冰封千裏,可水下的潛流湧動,到開春之後時常會有淩汛發生。

而方靖遠讓人在上遊鑿開冰河,看到冰下的魚兒蹦出來之余,等到碭山山口燃起狼煙,就知道紇石烈志寧中計,唯一能走的最便捷快速回南京的就只有這條冰河。

原本只要在冰河上前行數裏,繞過這座山,就可以上岸直奔南京,此地距離南京也不過快馬一個日夜的功夫。

就這區區數裏的河道,□□從冰下炸開冰面,讓他們徹底折戟沉河,永無歸家之日。

方靖遠知道自己這次做得很絕,但他一點兒也不後悔。

總有人要去承擔這些責任,哪怕是那些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願意投降的金兵,他也沒有放過,或許會被人罵冷血,被人指責殺戮過重,可誰敢說,這些人手上不曾沾過宋人的血?他們若是活著回去,思及近日兵敗之恥,是會怕得離開再不敢殺人,還是更加兇殘地舉起屠刀揮向那些更加弱小的大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