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冰河沉戟(第2/4頁)

連紇石烈志寧看了這般壯闊的畫面,都不禁心生感懷,對趁火打劫的完顏允中更是恨之入骨,“想當初隨本王南下的十萬大軍,何等恢弘,如今卻僅剩五千余人,是本王無能,愧對眾將士啊!”

他做出感傷悲涼之狀,眾人也紛紛安慰他,大罵完顏家的人無情無義,更是將完顏允中罵的豬狗不如,唯有如此,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然而不等紇石烈志寧再出言撫慰眾人,激發鬥志,就忽然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悶雷之聲,可擡頭望天,萬裏無雲,低頭望向雷聲傳來的方向,忽然隱隱感覺到腳下的冰面在顫抖!

不等紇石烈志寧下令,他的坐騎就猛然長嘶一聲,不顧他用力勒馬,猛然朝旁邊的河岸上沖去。

整支隊伍開始大亂,不復先前的井然有序,而當騎兵控制不住馬匹時,冰面亦在積雪下開始顫抖,發出吱吱的聲音,令所有人聞聲膽寒。

“快下馬!上岸!”

“轟!——轟!——”

一聲聲悶雷炸響在腳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腳下的冰層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響,讓他們心中的僥幸徹底被打破,慌不擇路地跳下馬背,連滾帶爬地朝河岸上跑去。

“轟——喀拉拉——”

隨著最後一聲巨響,整條河的冰面徹底崩塌,那些慌張混亂的戰馬一碰到冰水,哪裏還顧得上服從主人的命令,嘶叫著在冰水中掙紮,可馬背上的束縛和沉重的負擔,讓它們根本無法在刺骨的冰河中逃離,掙紮得越兇猛的,沉沒得越快。

那些金兵也不曾比他們的馬運氣更好。

有的隨戰馬一起沉入河底,有的只逃了一半,腳被纏在馬鐙上,跟著被拖下冰河中,哪怕他們昔日也是馳騁在塞北草原,生長在苦寒之地的漢子,也禁不起在寒冬臘月裏泡入冰河的打擊,身上的甲胄在此時都成了負累,來不及卸甲的幾乎瞬間就沉了下去,被刺骨的冰河水一嗆,四周被戰馬踩碎的冰塊迅速地在頭頂合攏,將他們壓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浮起來的機會。

在最前面的紇石烈志寧被這一意外震驚得險些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傳令棄馬上岸之後,又被自己的戰馬撞了一下,摔倒在冰面上,眼睜睜看著積雪滑落水中,冰河炸裂,身後的馬嘶人沸,在這無法阻擋的災難面前,昔日縱橫沙場的無敵鐵騎,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王爺快走!”副將和親衛將他扶起來,幾乎是一步一摔地朝著河岸邊逃去。

腳下的冰面裂開,刺骨的河水將他的士兵和戰馬吞沒,親衛在最後奮力將他推上河岸後,自己卻無力地沉入冰河之中。

紇石烈志寧渾身濕透地呆坐在河岸上,和他一樣拼命逃上岸的人不足千人,驚魂未定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在冰河中被上遊沖下來的冰塊撞得沉入水中,那些戰馬仰天悲鳴,長嘶著沉沒下去,冰淩隨流水沖下,如利劍般輕而易舉刺穿了士兵和戰馬的骨肉,將整條河水都染成了紅色,連天邊夕陽映出的半邊紅霞都仿佛與這流動的血色融為一體。

“帖翰……金木篤……圖卓……”

紇石烈志寧一個個念著身邊侍衛的名字,看著他們在河中掙紮著咽下最後一口氣,滿是冰雪汙泥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朝著大河上遊猛然怒吼一聲。

“是誰!是誰害死了我大金好男兒……”

“是你自己。”

百步開外的小山坡上,一隊人馬簇擁之中,方靖遠收起了千裏鏡,搖搖地沖著紇石烈志寧冷笑一聲。

“若不是你帶他們侵入我們大宋之地,他們又怎會葬身在這冰河之中?你的野心,就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

紇石烈志寧瞪著他,如同見了鬼一般,渾身更是冷得發抖,“你……你是方靖遠?你怎麽會在此處?”

方靖遠明明是海州制置使,怎會“飛”越過徐州,就帶著這麽點人馬,竟然敢到大金的地盤上,而他和完顏允中拼的你死我活,結果卻成全他的功績,枉他費盡思量,萬千防備,最終依然功虧一簣,自以為是敗在這條看似毫無遮擋和埋伏的冰河之上。

“我為何不能在此?”方靖遠寒聲道:“若非定南王你送我的那份新婚大禮,我也不會千裏迢迢來為你送行。”

“如此,你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紇石烈志寧環顧四周,看到與自己一起上岸的,還能站起來的不過數百人,其余人就算掙紮著爬上岸來也被凍得渾身哆嗦,別說作戰,連刀都拔不出來了,甚至還有不少人為了逃上來將頭盔甲胄刀劍統統扔進了河裏,如今根本就不可能再與宋軍作戰。

他站起身,仰面長嘆一聲,苦笑道:“枉我自詡孔明再世,機關算盡,仍是中了你的毒計,方靖遠,你好狠!以此冰河葬我五千鐵騎,如此戰功,足以讓你在宋人當中稱雄,希望你那位君主,能容得下你功高蓋主,不至於鳥盡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