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人窩在一間病房裏,如此地足足過了幾天,白雪嵐的心情才算緩和,和宣懷風說話談笑,嘴角噙著笑,眼底也十二分的溫柔寵溺起來。

他前幾日實在有氣,溫柔中總帶著幾分霸道,仿佛稍受到違逆就要炸出個手雷來。如今回轉了,也就覺得自己有些任性,所以那溫柔就變了樣貌,成了一種極纏綿的溫柔,總要時時刻刻挨著宣懷風的身才好。

在病房裏,吃飯必然是一處吃的,睡也要一張被子下面同睡,就算沒有事,也要半邊身子挨在床頭,拿指頭撩著宣懷風額前的短發來玩。

宣懷風笑道,「你總沒有一會安靜。」

白雪嵐反問,「我怎麽沒有安靜?剛才我也沒說話。」山 與 三 夕

宣懷風問,「不說話,你的手做什麽呢?」

白雪嵐說,「嫌我用手嗎?不妨事,我用嘴如何?」

說著,就把頭湊過來,挨在宣懷風細白的脖子上一陣亂咬。

宣懷風忍不住癢,笑道,「別鬧,不許鬧啦!」

拿手推著白雪嵐往外,剛一撤手,白雪嵐馬上又挨了上來,作勢還要再咬。

宣懷風說,「從前我爸爸在,有一個參贊送他一只大犬,說是德國種,看家護院極好用的。見著主人就撲著撒歡,兩只爪子搭在人身上伸舌頭舔,推也推不開,就像你現在這樣。」

白雪嵐問,「你這話是把我當德國狗嗎?」

宣懷風一想,這話果然像罵他是狗,言辭可真是過分了,忙道,「我一時想起順口說的,並沒有多想,你不要往心裏去。」

白雪嵐笑道,「這可遲了,你但凡說一個字,我都要放到心裏去的。好罷,當狗就當狗,誰叫我喜歡咬人呢?不過我不要當德國狗,要當也當中國狗。我這中國狗不看家護院,只會撲著主人撒歡,伸舌頭要肉吃。」

宣懷風哭笑不得,「越說越不像話,快停了罷。」

白雪嵐說,「當然不像話,都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然而我為什麽要吐象牙?我只要吃肉。」

竟真的把兩只手掌平擡起來,做個狗兒嗤嗤吐舌的樣子,然後兩手在宣懷風身上一搭,耍賴地追問,「主人,要吃肉。給不給?你給是不給?」

宣懷風被他兩只手在身上揉著,力道雖不大,卻無端地一陣心跳急促,臉也微微地熱了,抵抗著道,「別鬧,真的別鬧……」

兩人正玩著,忽然聽見敲門聲。

宣懷風便說,「快停,有人敲門。」

白雪嵐大半個身子虛壓著宣懷風,把病人服衣襟裏露出的一截雪白項頸,用唇摩挲品味,正得著趣味呢,有人來掃興,便很不高興,冷哼道,「別管他。已經說了不許打擾,誰這麽沒眼色?看我有空,把門外那些礙事的通通處置掉。」

宣懷風知道這幾日來,凡有聽差來請示家裏大小事,都被白雪嵐沉著臉罵回去了,可見他對家裏的事很不想理會。

宣懷風心知白家大宅那頭大概有些事故,只是看前幾日白雪嵐的狀態,實在不好問,所以也就忍耐著。

此時見白雪嵐心情甚好,宣懷風便問,「門外那些聽差,都是你母親派過來的嗎?你在醫院裏一待就是幾天,沒有回一趟家,她不牽掛嗎?我甚至不見你有打一個電話回……哎呀!」

驀地輕叫。

原來他正說著,白雪嵐伏著頭,就在他脖子上任性地咬了一口。

宣懷風吃疼地說,「你還真的咬……」

才說到一半,忽然一陣砰砰,那聲和聽差們小心翼翼的敲門完全不同,像是拿著錘子擂門一般,驚得人心臟一縮。

便聽見五司令扯著嗓子在外頭喊,「雪嵐,是我,你五叔!快把宣副官放出來,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宣懷風坐起來說,「是五司令。」

就要下床去開門。

白雪嵐攔著他,「不許去。」

宣懷風說,「別鬧了,他說有事,應該是兵工廠的事,這不能耽擱。」

下床才走了一步,兩腳忽然就懸空起來。原來白雪嵐從後面不打招呼將他一把打橫抱起,放回到床上。

白雪嵐低頭朝他微微一笑,兩根指尖在他鼻尖上輕輕一擰,「你這不聽話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我開了口說不許去,當然有我的緣故,就你偏和我對著幹。」

宣懷風說,「什麽緣故?」

白雪嵐淡淡地說,「我要和白家決裂。」

宣懷風吃驚地問,「你再說一次,和誰決裂?」

白雪嵐說,「和白家。」

宣懷風驚疑不定,還是問,「你是當真的嗎?」

白雪嵐說,「當真的。」

宣懷風急道,「這決定太莽撞了,你不要沖動,我們先好好談談……」

白雪嵐把一根指頭往宣懷風嘴上一豎,笑道,「先讓我把五叔打發了。你聽這敲門聲,再不開門,大概要拿槍把鎖打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