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雪嵐心裏一跳,神色上很鎮定地說,「這種事沒有什麽好不好的。那人不錯,又和我氣味相投,所以我就喜歡了。」

三司令冷冷地說,「你倒說得瀟灑。玩男人的名聲,都從首都傳到家裏來了,虧你喜歡得起來?」

白雪嵐只好垂著頭,謹聽教訓。

又聽三司令嘆氣說,「你放肆愛玩,我是知道的,只要不惹出大麻煩,我也沒工夫為這種汙糟事揍你。」

白雪嵐松了一口氣,臉上掩飾不住,逸出一絲微笑來,生怕惹惱三司令,趕緊又收斂住了,正正經經地道,「多謝父親。」

三司令這時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對兒子說話和氣了幾分,吩咐說,「韓家的助力,我們是需要的。韓小姐就在城裏,她又樂意和你來往,這很好。你陪她幾天,哄她高興。你別拉著臉,知子莫若父,哄女子的本事,我知道你是盡有的。不然你才十來歲時,是怎麽哄得廖家那女娃娃對你死心塌地?下個月,我上門替你向她哥哥提親,趕緊把事辦一辦。至於你那個副官,先把他放在我這,等你和韓小姐有了兒子,我把他還你。放心,耽擱不了他幾年。」

他以為自己這番布置,很是順應情理,既照顧了大局,又沒太妨礙兒子的喜好,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十分不錯的。因此一邊說著,一邊摸著下巴剛長出的一點硬須,顯出一副欣悅的樣子。

白雪嵐自他說出打算,就一直垂著頭,瞧不見究竟如何神情。隔了半日,他才擡起頭,直看著三司令,說,「父親的吩咐,恕我辦不到。」

聲音不高,但話是說得一字一句都很清楚了。

三司令一愣,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怎麽辦不到?」

白雪嵐說,「那副官,我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

三司令臉色一變,又生氣起來,「你在身邊放這樣一個人,你妻子臉面如何下得來,我怎麽和韓家提親?難道你為了那什麽副官,要耽誤自己的正經婚事?讓你老子斷子絕孫?你要是敢說一個是字,我現在就叫何副官帶了他來,當著你的面,老子一槍崩了他!」

白雪嵐見了他父親後,總擺出一種順從的態度,挨打也是很老實地任他來打,這時卻昂起頭,露出堅毅的表情,「你崩了他,就等於崩了我。要是斷子絕孫,也是父親挑的路。」

「他媽的!」三司令猛然將手中空茶碗往地上一擲,砸得粉碎,從太師椅裏暴跳起來,沖到白雪嵐面前,「不孝的東西,你這是要造反啦!」

伸手去摸腰上,皮帶卻早就解下來了。這才想起剛才抽完白雪嵐,順手把皮帶丟在了地上,這時候要再彎腰去撿,一是輸了氣勢,二是抽那麽幾下,實在不夠解恨。

三司令咬牙切齒,也不多想,索性擡腿往白雪嵐身上踢。虧白雪嵐身板厚實,挨了幾下,身子一陣搖晃,竟硬撐著仍是跪住。

三司令又伸出蒲扇大的手,蓋頭蓋臉的打,邊打邊罵,「你這小畜生!你是我的崽子,為了一個外人,你咒我斷子絕孫?我本來不一定要殺他,現在非殺了他,倒要看你為了他,要糊塗到什麽田地?」

白雪嵐由著他打,既不反抗,也不舉手遮擋拳腳,只用很低沉剛硬的聲音說,「你殺了他,再給我一把手槍,我自然能讓你親眼看看。」

三司令大罵,「不孝的東西!你以為用死來威脅,我就害怕嗎?你死了,我再生十個!」

怒火燒暈了腦子,更是下了死力,一腳蹬在白雪嵐胸口上。

白雪嵐身子驟地一歪,砰地倒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宣懷風跟著野兒鉆狗洞進了三司令的小院後面,偷偷摸摸爬大酒壇子往屋裏偷看,眼睛剛湊到窗戶縫前,就聽見白雪嵐在裏面說,「那副官,我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

他心裏微微一緊,有些驚訝,屋中父子倆的閑話,似乎正說到了自己身上,怎麽這樣巧?

眯起一只眼往窗戶縫裏看時,又吃了一驚,原來白雪嵐並不是和父親喝茶閑聊,卻是正跪著受教訓呢。

後來三司令和白雪嵐的對峙,他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既感動於白雪嵐的心意,又不禁為白雪嵐擔心,還想著白雪嵐的婚事,恐怕是不能再拖延了,韓小姐在白家出現,可見韓家對這樁聯姻也是樂見其成的,這事又如何解決?

他自從打定主意跟著白雪嵐後,一顆心就和白雪嵐系得緊緊,別的事也罷了,一牽涉到白雪嵐身上,那簡直要嚴重上十倍。

腦子裏塞了無數念頭,又有多般滋味,仿佛要從舌根下沸騰著翻滾上來,也說不出是甜是酸是苦。

片刻怔忪之間,忽地一聲脆響,像是什麽打碎在地上,把站在窗邊的宣懷風驚醒過來。

就聽見三司令暴跳如雷的怒罵,「不孝的東西,你這是要造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