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宣懷風跟著白雪嵐,直出了小花園的月亮門外,心還是撲撲地跳。

白雪嵐也是沉默的,只在前面領路。

宣懷風在他背後跟隨者,這裏繞一個彎,那裏拐一個角,入目完全是陌生的樓房景致,再一看,白雪嵐手裏還拿著那金如意,越加的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在後面拉了白雪嵐的袖子一下,問,「你這是走個沒完了?」

白雪嵐頓時停下步子,回過頭來,往他臉上看一看,忽然微笑了,握著他一只手腕,不由分說地拖到墻邊一株掉光了葉子的老藤下,低聲說,「我先把話說在這裏。我對那位韓小姐,是一丁點的意思也沒有。她對我那點子意思,也絕不會和愛情有關系,大概是想著我的槍械,不然,也就是想著兵工廠。」

宣懷風毫無預兆地被塞了一顆定心丸,吃下去倒是一肚子尷尬,漲紅了臉道,「何曾問你這個了?你靠得太近了,站開一點。」

白雪嵐完全不理會他要自己站開一點的話,仍舊挨得鼻尖快碰上鼻尖似的,笑著說,「你剛才在我母親面前,身子都難過得打顫了,不是為著韓未央嗎?那是為了什麽?」

說話間,看白雪嵐垂著眼睛,瞄在自己手裏握著的金如意上,便「哦」了一聲,把金如意拿起來,在宣懷風面前擺一擺,呵呵笑道,「怕什麽?早擦幹凈了,沒留下味道。」

宣懷風大窘,眼睛瞪得亮亮的說,「白雪嵐,你真極無聊,我懶得和你說什麽了!」

白雪嵐說,「噓,你還當在首都公館裏,這樣大聲訓斥我?我是不怕你訓斥,可讓旁人聽見了,要誤會你挾制了我。」

宣懷風一時忘情,聲音放大了些,被他這一提醒,想起這是白雪嵐父母所住之地,頓時氣勢全跌下去。

連忙左右張望。

幸好,不曾見到有人。

再看白雪嵐,發現他正在偷笑呢。

宣懷風就知道白雪嵐是在逗著自己玩,磨牙低聲道,「我揪著心,一點不敢疏忽,你倒很自在。好,你好!」

把白雪嵐肩膀上推了一把,轉身要走。

白雪嵐忙攔著他,「別氣,別氣。就是看著你很緊張的樣子,才逗一逗你,沒想到弄巧成拙。給你道歉還不成?」

宣懷風看他那只手臂,仿佛又要摟到身上來,緊張地又左右一看,低喝,「別動手動腳,就不看看地方嗎?」

白雪嵐打量他臉色,心知這個時候不能強來,笑著縮了手,正要說些什麽話來岔開。

宣懷風卻不容他再說,一伸手,把白雪嵐手裏的金如意拿了,自己藏在大衣底下,想自己走開,但舉目一望,自己完全不知道去路,就是想找一個無人的小房間,讓自己稍喘一口氣,也是茫然全無頭緒。

一種身在異鄉,寸步難行的感覺,便籠罩了全身上下。

只是怔然站著。

白雪嵐問,「怎麽站著不走?」

宣懷風問,「走到哪去呢?」

白雪嵐揣度他有心事,不敢撩撥他,忙說,「是的,該我領路。隨我來。」

自己走在前面,不時回頭悄悄地看,見宣懷風果然跟著自己來,心裏松了一口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陣,到了一處院門。

門外刷得雪白的墻,沿著墻頭,掛了一溜的紗罩電燈,此時是白天,並未開亮,但可想到了夜晚,一定是燈火輝煌的。

兩人一進這個很漂亮幹凈的院落,已經有四五個聽差丫環迎上來,紛紛叫著少爺。

白雪嵐心思放在宣懷風身上,怕宣懷風在母親面前受了氣,很煩有人來打擾,沉著臉說,「呱噪什麽?做你們的事去。」

眾人並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但既然少爺臉色不好看,又趕人,都趕緊散去了。

白雪嵐頭轉回去對著宣懷風,臉上帶起微笑,軟和地說,「這是我從前住的院子,母親命人收拾出來。接下來這陣子,我們就住這裏。」

宣懷風在天井裏站了一會,向這陌生的院子看了,問,「你打算叫我住哪裏?」

白雪嵐說,「我領你去。」

把宣懷風領進一個房間裏,說,「這一間,你看怎麽樣?屋子裏東西有不合用的,或是你不喜歡的,我就隨時叫人換了。」

宣懷風並不在意屋中的陳設,只問,「孫副官住哪裏呢?」

白雪嵐說,「在你隔壁。」

宣懷風想了一想,又問,「你住哪裏?」

白雪嵐說,「就在你這房間的另一邊。我們兩個房間之間,隔了一道墻,只是房門是朝不同方向開的。」

宣懷風原有些擔心,白雪嵐回了老家,仍要不管不顧的胡鬧,現在看他至少在房間布置上,是把自己和孫副官一個待遇的,可見他是有些分寸,因此便點了點頭。

白雪嵐看他點頭,知道對了他的心意,不禁笑了,「我這樣安排,是做了很大犧牲的。你不誇獎我一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