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隊伍緩緩出發。

宣懷風和白雪嵐各騎著一匹馬,在隊伍裏頭並肩走著。

這時候,他倒騰出一些空來,仔細打量身前身後這些騎兵,看他們都穿著很整齊的黃軍裝,腳上是長到膝蓋的皮靴子,翻毛皮邊的帽子,黑皮帶在腰上扣得緊緊的,個個都透著滿滿的精神。

而且他們與宋壬這些護兵不同,並不背著長槍,而是腰側兩邊,都掛著兩個很大的手槍套,看起來極有分量。

白雪嵐見他盯著那些騎兵,便問,「看什麽?」

宣懷風說,「從前聽見有一種手槍衛隊,每人都配著手槍,近身戰是很驍勇的。大約就是這種了?」

白雪嵐笑容裏帶了一點自傲,輕描淡寫地說,「可不就是個手槍營。只不過,他們是我當年很辛苦調教出來的,所以對他們的裝備,我是絕不吝惜本錢。他們騎的馬,比一般的連長營長的馬還要好。他們用的手槍,和別的司令手底下的手槍衛隊,也是不能比的。」

宣懷風問,「怎麽不能比?」

白雪嵐說,「等一下休息時,我叫大胡子拿他的槍給你看看,你自然知道。」

很快,隊伍進到林子裏,白雪嵐吩咐下去,叫隊伍停下休息。

宣懷風下了馬,和白雪嵐在一塊被騎兵們鋪了大塊褥子的地上坐下,擡頭透過幹枯的枝椏,看一看天色,不解地問,「還是大白天,正好趕路,怎麽忽然休息起來?」

白雪嵐說,「你還是個體貼的人,怎麽就沒想到,我們是睡醒了吃過早飯,從姜家堡從從容容地出來,藍大胡子那些人,可是趕路過來的。十二點鐘已經過了,難道不該讓他們停下,吃一頓午飯,再歇那麽一下?」

宣懷風一聽,果然是這麽個道理,便很贊成白雪嵐的主意。

這時眾人都早下了馬,這些軍馬是很經過一番訓練的,和騎者自然地有著一種親密,也不用拴著,看著各自主人的手勢,三三兩兩地在附近,並不亂跑。

騎兵也很愛惜自己的坐騎,休息下來,先不管自己吃食,倒首先拿出草料,去喂自己的馬匹。

宣懷風見了,也問人要了一份草料,去喂自己騎的那一匹馬。可那馬竟然不吃,掉頭去吃另一個騎兵手裏的草料。

白雪嵐一邊喂著他的白將軍,一邊笑著說,「這馬一定是他平日照顧慣的,所以它只想著他那有好吃的。這喂養的關系倒很妙,誰喂慣的,就只想著誰。」

這調戲的意思,宣懷風是聽懂了,只朝白雪嵐瞪瞪眼,又回到剛才那地方坐下。

白雪嵐把手上草料喂完了,也不顧白將軍依戀地用馬頭磨蹭自己,要求再吃一些,就轉身回到宣懷風身邊坐了。

這時,藍大胡子拿了一些食物來,放在褥子上,請他們用。

白雪嵐翻一翻,有一個扁金屬壺子,裏面裝著烈酒,其余是些肉幹,花生米之類的,就說,「宣副官胃不好,這些硬東西,不敢讓他吃。」

便叫人把張大勝找來,吩咐說,「上次你冷不防放槍打麅子,壞了我賞雪的興致,還沒罰你。我現在罰你,去給宣副官弄一點新鮮野味來。」

張大勝嘿嘿笑著說,「總長,您這哪裏是罰,分明是個美差。給宣副官打野味,我很願意的。您等著瞧,準弄些好東西來孝敬。」

敬一個禮,轉身要走。

白雪嵐在他背後追加一句,「不許開槍。槍一開,震得滿林子轟隆,又要擾了我和你宣副官說話。」

張大勝應了一聲「知道」,便尋野味去了。

宣懷風蹙眉道,「一頓兩頓的小事,何必費這些功夫。」

白雪嵐說,「反正要在這裏休息,不過差遣他用一用力氣,算得什麽。你就老實坐著,等吃好東西罷。」

肉幹和花生米,他怕宣懷風大冬天吃了,胃裏不適應,不許他吃。但他自己是吃的,坐在褥子上,一邊大口嚼肉幹,吃花生米,一邊和藍大胡子問一下別後的情況。

說了幾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藍大胡子說,「你把你的槍,拿來給宣副官看看。」

隨身的槍對軍人來說,是保性命的東西,一般不輕易給人碰的。

但說話的人,既然是白雪嵐,藍大胡子一點也不遲疑,就把手槍拿出來,遞到宣懷風手上。

宣懷風掂量一下,實實在在的沉,分量比白雪嵐送他的勃朗寧重多了,而且個頭也大。

他父親從前在時,對他很是寵愛,並不想他多碰槍械一類的兇物,但如今接觸著兵工廠的籌劃,常常特意地學習這一方面的知識,所以拿在手裏看一看,心裏便有些數了,對藍大胡子說,「我剛才留意了一下,你手下這些騎兵,是人人都配兩把這樣的?這很了不起。上百人,一人兩把二十響的快慢機,足以展開一個近距離閃電沖鋒了。這東西,威力比尋常手槍大,射程也比尋常手槍遠,要是遇上一般的步槍,簡直是可以和步槍做對射。步槍速度慢,而你這個是半自動發射,子彈容量也比步槍大,能占一個大便宜。」